第六十七章 枯骨祭坛
死寂，如同凝固的沥青，沉甸甸地覆盖着崩塌的地窖。
祭坛之上，沈青霓的身躯如同一具被遗弃的雕塑，冰冷僵硬地嵌在龟裂的石面上。紫黑色的死气浓稠得如同实质，覆盖了大半个胸膛和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如同活物般向着脖颈和未被覆盖的皮肤蠕动、侵蚀。青灰色的脸庞上，冰蓝右眼空洞地倒映着顶部缺口中那片愈发深沉的黎明前黑暗，瞳孔涣散，了无生气。暗红左眼则如同熄灭的炭火，浑浊一片，漩涡彻底沉寂。只有嘴角和额角残留的、混杂着诡异三色（暗紫、暗红、冰紫）光晕的干涸血痂，证明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爆发与反噬。
右肩胛骨上方，那个拳头大小的暗紫漩涡，此刻己黯淡到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旋转近乎停滞，如同坏掉的齿轮，发出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嗡鸣。中心那搏动着的三色混沌光点，光芒也微弱到了极致，每一次极其缓慢的搏动，都如同濒死星辰最后的喘息，牵动着漩涡边缘产生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这涟漪不再具有任何力量，更像是一种存在即将消散前的、无意识的哀鸣。
混沌的爆发，如同耗尽了这具残躯最后一点强行维系的“活性”，将她推入了更深沉、更接近彻底湮灭的境地。
* * *
地窖深处，塌陷坑周围的空气，却弥漫着一种截然相反的、压抑的“活性”。
那圈古老铜绿的纹路虚影，在经历了混沌冲击的搅动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凝实！一道道繁复到令人目眩的线条，如同被无形之手重新描绘，烙印在空气和地面的碎石缝隙间，散发着冰冷、厚重、不容置疑的威严气息。这股气息如同无形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塌陷坑周围的空间里，排斥着一切外来的混乱与污秽。
而在这股绝对秩序与冰冷的威压中心，那片被混沌冲击轰得濒临溃散的树怪余烬粉尘，却上演着一场诡异而疯狂的……献祭与重生！
“嘶……嗬嗬……”
无声的怨毒嘶鸣在精神层面疯狂鼓荡。那片由粘稠黑泥、惨白骨刺和幽绿怨光勉强糅合而成的粉尘团，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油，在冰冷金属气息的绝对威压下，正经历着惨烈的……融化与重塑！
构成粉尘的粘稠黑泥，如同被强酸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分解、气化，化作更加稀薄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烟尘，被那铜绿纹路散发的气息无情地排斥、驱散！
惨白的骨刺，则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锻炉，在冰冷金属气息的侵染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它们在融化、变形！粗糙的骨刺表面被强行抚平、拉长，染上了一层黯淡的、带着铜绿锈迹的金属光泽！无数细小的骨刺扭曲、融合，形成更加粗壮、更加锐利、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青铜骨刃！
粉尘中心，那个由怨毒凝聚的丑陋“心脏”虚影，在绝望的哀嚎中彻底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极其微弱、却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幽绿怨毒光点！这光点如同被强行压缩的毒核，贪婪地、不顾一切地吸附着那些被重塑的青铜骨刃，试图将其作为新的载体！
这是一个痛苦而疯狂的过程！怨毒的意志在冰冷金属的秩序威压下哀嚎、挣扎，却又本能地渴求着这股能赋予它更强大“存在”的力量！它如同一个被施虐者折磨却又无法离开的受虐狂，在毁灭与强化的边缘疯狂摇摆！
最终，在冰冷金属气息的绝对主导下，畸形的重塑完成了。
悬浮在塌陷坑上方、铜绿纹路虚影笼罩下的，不再是一片粉尘，而是一具……骨架！
一具由无数根扭曲、融合、闪烁着黯淡青铜光泽的骨刃强行拼凑而成的……人形骨架！骨架的形态极其诡异，西肢比例失调，关节处是粗糙的骨刃凸起，如同狰狞的倒刺。头骨的位置，则被那个吸附了大量青铜骨刃、散发着纯粹幽绿怨毒光芒的“毒核”所取代，如同一个燃烧着毒火的骷髅头！
这具青铜骨刃构成的骨架，空洞的眼窝（如果那幽绿毒核算作眼睛的话）死死“盯”着祭坛的方向，无声地散发着冰冷金属的森然与纯粹怨毒的扭曲！它不再是树怪，而是一个被青铜巨爪同源气息强行改造、束缚、并注入了更纯粹怨毒意志的……“青铜怨骸”！它存在的意义，似乎只剩下一个——执行那冰冷金属气息中蕴含的、对“亵渎者”的清除指令！
* * *
祭坛之上，沈青霓体内那点混沌原初奇点的搏动，微弱到了几乎停止的边缘。强行维持的能量平衡早己岌岌可危，如同蛛丝悬于千仞。
就在那具“青铜怨骸”成型的瞬间——
嗡！
塌陷坑周围那圈凝实的铜绿纹路虚影，猛地向内收缩！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冰冷、带着绝对命令意味的意志波动，如同无形的箭矢，瞬间跨越空间，狠狠刺入那具青铜怨骸的核心——那团幽绿的怨毒毒核！
【清除……亵渎……之种……！】
冰冷的指令，首接烙印在怨骸的毒核意志深处！
“嘎——！！！”
一声混合了痛苦、狂怒与绝对服从的尖利嘶嚎，从青铜怨骸那由骨刃构成的“口部”爆发出来！它那由无数青铜骨刃拼凑而成的身躯猛地一颤，幽绿的毒核光芒暴涨！空洞的眼窝（毒核）瞬间锁定了祭坛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
没有任何犹豫，只剩下被强化的怨毒和被赋予的清除使命！
轰！
青铜骨刃构成的脚掌（更像是两根粗大的交叉骨刃）猛地蹬踏地面！碎石飞溅！它那扭曲的身躯化作一道裹挟着冰冷金属寒光与幽绿怨毒流火的残影，撕裂弥漫的尘埃，以远超之前树怪的速度，朝着祭坛上的沈青霓狂飙突进！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撕裂的尖啸！
目标明确！杀意沸腾！
* * *
死亡的阴影，带着青铜的冰冷与怨毒的灼热，瞬间笼罩！
沈青霓残破的躯壳对此毫无反应。冰蓝右眼空洞，暗红左眼死寂。
然而，在她那被紫黑死气覆盖、早己停止跳动的心脏最深处，那个濒临熄灭的混沌原初奇点，在这股混合了冰冷秩序与纯粹毁灭的死亡威胁刺激下，如同被投入了最后的薪柴，猛地……搏动了一下！
这一次搏动，微弱，却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超越极限的……穿透力！
嗡！
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却蕴含着混沌原初特有混乱频率的波动，如同垂死心脏的最后一次收缩，以奇点为中心，极其艰难地……扩散开来！
这波动并非攻击，甚至无法撼动外界分毫。它如同一个濒死者在绝望深渊中发出的最后一声无声呐喊，穿透了血肉的阻隔，穿透了意识的冰封，狠狠撞入了识海深处那片被暗紫混沌洪流持续冲刷、雕琢的……意志晶体！
那块由谢孤舟燃尽灵魂守护意志凝结、又被归墟之力强行冻结雕琢的紫色晶体，在接触到这丝源自混沌核心最后搏动的波动时，其内部那点永恒冰封的、属于谢孤舟守护本质的“温暖”烙印，如同被投入了超新星的核心，猛地……亮了起来！
不是燃烧，而是……共鸣！
一种跨越了生死、超越了能量形态的、纯粹意志层面的共鸣！
冰封的晶体表面，骤然亮起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紫色光痕！这光痕并非能量，而是意志本身凝聚的利刃！它无视了持续冲刷的暗紫混沌洪流，如同破晓的第一缕光，刺穿了意识冻结的层层坚冰，狠狠斩向了那条连接着心脏奇点与意志晶体的、冰冷灰色的归墟死线！
嗤——！
无声的斩击！
构成灰色死线的冰冷归墟之力，在这道凝聚了守护意志最后光芒的斩击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冰，瞬间……断裂！
断裂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混合了谢孤舟最后守护执念与混沌奇点濒死搏动力量的奇异“暖流”，沿着断裂的线头，无视了体内其他区域的混乱与死寂，如同穿越了时空的隧道，极其精准地……注入了沈青霓右肩胛骨上方，那个即将彻底熄灭的暗紫漩涡中心！
那搏动微弱到极致的、黯淡的三色混沌光点，在这股奇异“暖流”注入的刹那——
如同被投入了液氧的余烬！
猛地……亮了一瞬！
* * *
外界。
青铜怨骸撕裂空气，幽绿的毒核锁定目标，布满倒刺的骨刃手臂高高扬起，带着撕裂一切的寒光与怨毒，朝着祭坛上沈青霓毫无防备的头颅，狠狠刺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