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你,不必担心”,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了纲手那根己经绷紧到了极限的,名为“理智”的弦上。
然后,将它,彻底压断。
“……不必担心?!!”
纲手的声音,在颤抖。
那不是愤怒。
是一种,比愤怒,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惧!!!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是,宇智波斑!”
“是和我的爷爷,初代火影!!!忍者之神!!!千手柱间!!!在终结之谷对战,几乎毁掉了半个火之国的那个,怪物!!!”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
一句,比一句,失控!!
像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即将被投入烈火的孩子。
除了尖叫,再也做不出任何别的反应。
缘一,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却依旧美丽的脸。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平静得像一潭映照不出任何倒影的死水。
他,越是平静。
纲手,就,越是绝望。
“……为什么?!!”
她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
所有的尖叫和质问,都化作了,最卑微的,近乎于哀求的,呢喃。
“……为什么,非要是你?!!”
“……这个世界,己经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了,不是吗?!!”
她,伸出手,胡乱地指着窗外。
指着那座,灯火通明,秩序井然的钢铁城市。
“……大家,都活得很好。”
“……没有战争,没有饥饿……”
“……你,己经做到了!!!”
“……为什么,还不够?!!”
“……为什么,还要去和那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去战斗?!!”
她,终于,问出了那个,压在她心底最深处的问题。
那个,在唐之国小镇的饭馆里,她不敢问,也不愿意去想的问题。
“……你,究竟,想变成什么样?!!”
缘一,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走到了纲手的面前。
他的身上,没有了,当年那个少年,在训练场上挥洒的汗水味。
只有一种,冰冷的,像是钢铁和机油混合在一起的,陌生的味道。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伸出了手。
纲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那会是一记耳光。
或者,是像推开一扇门一样,将她这个“旧时代的垃圾”,毫不留情地,推开。
然而。
那只手,只是,轻轻地。
用指尖,擦去了她脸颊上,那滴,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滚烫的泪珠。
动作,很轻柔。
像是在,触碰一件,极其珍贵的,易碎的瓷器。
纲手,猛地,睁开了眼。
她,看到了。
在那双,冰封湖面般的,湛蓝色的眼眸深处。
在那片,她以为早己死寂的,荒芜里。
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又无比清晰的……波澜。
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痛苦。
有她看不懂的,挣扎。
还有,一丝,她曾经无比熟悉的……
温柔!
“……纲手。”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却,不再那么,冷了。
“……有些野草,如果不连根拔起。”
“……春天一来,它就会,重新长满整个庭院。”
“……会,毁掉,所有的鲜花。”
他,收回了手。
转身,走回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背对着她。
像是在,刻意隔开,他们之间,那道名为“温柔”的,危险的距离。
“……宇智波斑,不是我的敌人。”
“……他,只是,旧时代,最后的一捧,余烬。”
“……我,不是要去战斗。”
“……我,只是去,打扫战场。”
打扫……战场?
纲手,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无法理解。
也,无法接受。
那种,将传说中的修罗,视作尘埃的,绝对的,傲慢?!!
“……我……”
她,还想说什么。
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
一行,又一行的泪水。
再也控制不住地,从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汹涌而出。
她,不是在为这个世界哭泣。
也不是在为那个所谓的“旧时代”悲伤。
她,只是在为眼前这个,她再也看不懂的,孤独的,背影。
而,心痛。
“……我不想……”
“……再失去你了……”
那声音,很轻,很轻。
轻到,几乎要被这间办公室里,那冰冷的空气,给彻底吞噬。
缘一的背影,僵了一下。
那,是纲手,第一次。
在他面前,放下了,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身份,所有的立场。
像一个,最普通的,女人。
对他,做出了,最无助的,挽留。
许久……
缘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回去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你的诊所,昨天,新到了一批,从第七研究所所研制出的药。”
“……药效,比木叶的,好上九成。”
“……去看看吧。”
他,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他,只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平静的,残忍的语调。
为这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谈话。
画上了一个,句号。
“……那是,你的战场。”
“……”
“……而这里,是我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