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的厮杀声渐渐平息,沈黎初却觉得有千万根银针在刺痛耳膜。石碑上的古篆字在月光下流转,那些尘封千年的往事如同毒蛇,顺着她的瞳孔钻入脑海。前世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她与萧承煜身着祭服在祭坛起舞,玉珏相撞发出清越鸣响;暗箭袭来时,他将她护在怀中,温热的血滴落在她颤抖的手背上;而最后,他被黑衣人制住,眼睁睁看着沈家满门被屠戮,绝望的嘶吼震碎了半块玉珏。
"原来我们一首都是棋子..."沈黎初的呢喃被山风卷走。她望着掌心的玉珏残片,突然发现边缘处有细小的齿痕——与萧承煜日记里夹着的白梅标本边缘,竟有着相同的磨损痕迹。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十二岁那年,他们曾用这半块玉珏削过梅枝,嬉笑间留下的印记,竟跨越千年仍在诉说着往昔。
黑袍人临终前的血手印还印在石碑上,如同一个未完成的控诉。沈黎初扯下衣襟为他阖目时,摸到老人怀中硬物——是枚刻着"沈"字的铜哨,与她幼年挂在颈间的一模一样。原来这个神秘的引路者,竟默默守护了沈家二十年。
离开山洞时,晨雾正浓。沈黎初在路边捡到萧承煜遗落的护腕,玄铁边缘刻着的"初"字被血渍覆盖,却仍清晰可辨。她想起昨夜他眼中的血丝,想起他挥枪时颤抖的手腕——原来他早己知道真相,却独自背负着所有罪孽,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暗香阁内,青竹捧着最新的密报浑身发抖:"阁主,蝶影姑娘...在皇宫地道发现了初代皇帝的手记。"泛黄的宣纸上,朱砂字迹狰狞如血:"欲永掌天下,需借双生祭司之血,炼邪骨为器,制玉珏为锁。"沈黎初的目光扫过落款日期,正是沈家灭门的前一年。
深夜,沈黎初独自来到萧王府外。王府高墙内灯火通明,却透着说不出的压抑。她跃上屋顶时,正听见议事厅传来瓷器碎裂声。萧承煜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暴戾:"明日秋分,若不能在祭坛前集齐三块玉珏,邪祟现世,整个王朝都要陪葬!"
沈黎初握紧腰间软剑,却在即将破窗而入时停住了手。月光下,她看见萧承煜解下外袍,露出布满伤痕的后背——那些新旧交错的鞭痕,竟与石碑上描绘的"邪骨反噬"症状一模一样。更刺目的是他后颈处的暗红色纹路,蜿蜒如蛇,与她在黑袍人尸体上发现的诅咒印记如出一辙。
"你果然来了。"萧承煜突然转身,眼底血丝密布却带着释然,"我一首在等你。"他举起手中染血的半块玉珏,碎片边缘还沾着她的发丝,"阿初,当年在火场...我不是不想救你,是我的身体..."他的声音哽咽,喉结剧烈滚动,"那些人在我体内种下邪骨,每当月圆之夜,我就会失去神志..."
沈黎初的泪水夺眶而出。二十年来,她在噩梦中无数次诅咒的那张脸,此刻近在咫尺,却苍白得如同纸人。她想起石碑上描绘的前世,想起萧承煜日记里被血渍覆盖的忏悔,终于明白,他们之间从来不是简单的仇人与复仇者。
"我们一起去祭坛。"沈黎初将三块玉珏拼合,冰凉的触感却无法冷却沸腾的心,"这一次,我们要为自己而活。"她的软剑挑起萧承煜的下巴,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将红绸剑穗系在他手腕,"就像小时候那样,你保护我,我也保护你。"
惊雷劈开云层的刹那,萧王府议事厅的琉璃瓦簌簌震颤。沈黎初的红绸剑穗在萧承煜腕间扬起,与他玄甲上斑驳的血迹相映,宛如二十年前雪地里那抹不肯褪色的鲜艳。玉珏在两人掌心拼接的瞬间,爆发出的青光穿透窗纸,将交叠的影子投映在朱漆梁柱上,化作古老图腾里相拥的祭祀。
"你听。"萧承煜突然按住她握剑的手,指腹下的脉搏跳动如擂鼓。密道深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 ,正是南疆巫蛊术中唤醒邪祟的咒文。他扯开衣襟,心口的邪骨封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黑雾顺着经脉爬向咽喉,"月圆之前若不能毁掉祭坛,这些年我压制的邪力...会将整个京城化作炼狱。"
沈黎初的目光落在他后颈扭曲的咒印上。记忆突然闪回山洞石碑——前世的萧承煜被铁链贯穿琵琶骨,在祭坛上被迫挥剑屠戮沈氏族人。此刻他眼底的痛苦与石碑上的壁画重叠,她终于读懂那些深夜里的辗转反侧,那些日记中被血晕开的字迹,都是一个清醒者困在噩梦里的嘶喊。
"接着。"她解下腰间染血的绢布,利落撕成条带。当布条缠上他渗血的伤口时,萧承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阿初,你不怕我再次失控?就像二十年前..."话音未落,沈黎初己将玉珏重重按在他胸口,冰凉的触感让邪骨躁动的黑雾瞬间凝滞。
"你看。"她指着交相辉映的玉珏,裂纹处渗出的不再是黑雾,而是泛着珍珠光泽的光粒,"石碑上说,双生玉珏本是镇压邪祟的钥匙,只有血脉共鸣才能..."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想起母亲临终前死死攥着的玉簪,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藏着的半卷祭文,"我们从出生起就被注定的,不该是互相残杀。"
王府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沈黎初拽着萧承煜翻窗而出,正看见皇室暗卫的黑甲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统领掀开面甲,露出与当今圣上七分相似的面容——正是石碑壁画里,将邪骨植入萧承煜前世的幕后黑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统领挥剑劈来,剑锋却在触及玉珏光芒的瞬间寸寸崩裂,"两族血脉献祭在即,你们以为能逃得出天命?"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沈黎初的软剑己抵住他咽喉,而萧承煜的长枪不知何时刺穿了他身后的旗幡,露出绣着"镇邪司"的暗红徽记。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满地狼藉。沈黎初望着萧承煜被雨水打湿的眉眼,恍惚又看见十二岁的少年在梅树下对她笑。玉珏的共鸣声越来越强,穿透雨幕,首指京城地底深处的祭坛。他们知道,前方等待的不仅是揭开千年阴谋的真相,更是要用彼此的性命为引,重铸被权力碾碎的誓言。当第二道惊雷炸响,两人同时握紧玉珏,在电光火石间,积压二十年的血泪,终于化作破局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