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推开门时，消毒水的气味裹着暖意涌出来。
许医生正弯腰调整观察箱的灯光，白大褂下摆沾着几缕浅黄狗毛，听见动静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来得正好，它在里面等你。”
观察箱是透明玻璃做的，里面蜷着只姜黄色的流浪狗。
它的左前爪缠着渗血的纱布，耳朵向后贴着，尾巴紧紧夹在两腿间，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隋冷走近时，它突然弹起来撞向玻璃，爪尖刮出刺耳的声响，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
“三天前在工地救的，被钢筋砸断了腿。”许医生递来护具手套，金属搭扣在指尖发出轻响，“它现在对人类有严重应激反应，你的能力是唯一能让它放松的可能。”
隋冷戴上手套，掌心隔着防滑橡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她蹲下来，与观察箱齐平，试着用舌尖顶了顶上颚——这是她新学的“动物语言启动”小技巧，像鸟雀啄食般轻脆。
“疼。”狗的声音突然撞进她脑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他们用铁棍子打我，血滴在水泥地上，像开不出花的红种子。”
隋冷的呼吸顿住。
她能清晰感知到那团情绪：灼痛从左前爪窜到脊梁，恐惧像块冰压在胃里，还有被同类（人类）背叛的尖锐刺痛。
她想起原主被软饭男友背叛时的窒息感，喉头发紧，伸手按在玻璃上：“我不打你，我带你去吃鸡肉条，温热的，软乎乎的。”
狗的呜咽声突然变调。
它歪头盯着她的手，尾巴尖轻轻颤了两下，却又猛地缩到角落：“骗狗的！上次那个穿蓝衣服的也这么说，然后他用绳子勒我脖子。”
隋冷喉结动了动。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不受控地翻涌——心疼、愤怒、急切想证明自己。
这些情绪像团热雾，顺着她和狗之间的感应通道飘过去。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
狗的瞳孔骤然放大，原本蜷缩的身体炸开般弓起，前爪疯狂抓挠玻璃，喉咙里发出狼嚎般的哀鸣：“火！好多火！有人举着棍子追我！救命——”
隋冷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看见自己的记忆碎片混进了狗的情绪里：原主被男友推下楼梯时撞碎的花瓶、软饭男在酒局上搂着别的女人的笑、穿书前车祸时刺目的车灯。
这些画面像被按了快进键，在她眼前闪成一片猩红。
“冷！”许医生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隋冷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实验台上，试管架“哗啦”倒了一地。
她捂住额头，冷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它...它感受到了我的恐惧。”
许医生扶住她的胳膊，指尖凉得像冰块：“你之前只关注‘接收’，没意识到情绪共鸣是双向的。动物的创伤会放大你的负面记忆，你的情绪波动也会刺激它们。”她指了指观察箱——那只狗此刻正缩在角落发抖，尾巴尖沾着刚蹭上的尿渍。
隋冷抹了把脸，玻璃上倒映出她惨白的脸。
她盯着狗颤抖的耳朵，突然想起阿灰说过的话：“乌鸦从不在暴雨天飞太远，因为知道自己的翅膀扛不住。”
三天后，银杏叶开始落的清晨，隋冷坐在中心公园的长椅上。
她闭着眼，睫毛上沾着晨露，呼吸像涨潮退潮般平稳。
“吱——”
松鼠的叫声像根细针戳进耳膜。
她没睁眼，舌尖抵住上颚的动作顿了顿。
那只花栗鼠正从她脚边窜过，尾巴蓬松得像团毛球，脑子里全是“老鹰在树顶！老鹰在树顶！”的尖叫。
隋冷感觉那股惊慌顺着感应通道涌过来，太阳穴又开始抽痛。
她攥紧长椅扶手，在心里筑起道透明的墙——墙的这边是她平稳的心跳声，“咚，咚，咚”；墙的那边是松鼠的恐慌，像被隔在玻璃外的暴雨。
“别怕。”她慢慢睁开眼，目光穿过睫毛落在松鼠身上，“老鹰在东边的梧桐树上，离这里还有二十米。”
松鼠猛地刹住脚，圆眼睛滴溜溜转。
它试探着凑近两步，尾巴尖轻轻扫过她的鞋尖：“你...你看得见？”
隋冷笑了，指尖微微发颤。
她能感觉到那道心理屏障还很单薄，像层吹弹可破的肥皂泡，但至少没被情绪洪流冲垮。
阿灰是在黄昏时分回来的。
它扑棱着翅膀落在阳台栏杆上，喙里叼着张泛黄的纸页，羽毛上沾着烧焦的气味。
“垃圾站后面的焚化炉，我扒拉出来的。”乌鸦把纸页甩在茶几上，翅膀尖还滴着黑红的液体，“他们烧得很彻底，但这半页卡在砖缝里。”
隋冷凑近细看。
纸页边缘焦黑，中间的字迹却清晰：“X计划第二阶段：情绪同步剂可将人-兽感应强度提升至170%，需解决受体脑压过载问题...样本选取需避开隋性目标，避免惊动...”
“他们想复制我的能力。”隋冷的指甲掐进掌心，“用药物强行打开感应通道，不管那些人会不会变成傻子。”
阿灰歪头啄了啄她的手腕：“你昨晚在实验室吐了三次，他们可不会管这些。”
深夜十一点，隋冷裹着毛毯蜷在飘窗上。
阿灰蹲在她膝头，羽毛被暖气烘得蓬松。
她闭着眼，试着用意识触碰乌鸦的思维——这次不是听它说话，而是潜入它的梦境。
首先涌来的是铁锈味。
阿灰的记忆里，它曾被熊孩子用弹弓打穿翅膀，蜷缩在下水道里三天，雨水混着血灌进喉咙。
然后是温暖的触感：隋冷举着手电筒蹲在井盖边，用面包引诱它出来，指尖蹭过它伤口时轻得像片云。
“疼吗？”隋冷轻声问。
“现在不疼了。”阿灰的思维波动里浮起块蜂蜜糖的甜，“你给的云南白药，比以前吃的所有腐肉都管用。”
隋冷的眼眶发热。
她能感觉到乌鸦对她的依赖，像棵老树盘在岩石上的根须，坚韧又温柔。
“我们是彼此的选择。”她说。
“所以别轻易牺牲自己。”阿灰的思维突然变得锋利，像喙尖戳破果壳，“你死了，谁给我买带肉粒的鸟粮？”
隋冷笑出了声，眼泪砸在阿灰背上。
她擦了擦眼睛，抬头时看见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半张脸，像块没吃完的芝麻饼。
第二天清晨，电脑提示音在寂静中炸响。
隋冷点开王倩发来的加密文件，照片里是座被青山环抱的建筑，外墙爬满常春藤，看起来像座废弃的疗养院。
备注栏里写着：“经确认，此为X先生秘密实验室之一，内部可能存放情绪同步剂样本。”
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两秒，还是敲下：“行动时间定下来了吗？”
发送键刚按下，窗外突然传来阿灰的尖啸。
隋冷猛地抬头，看见那只乌鸦正扑棱着翅膀撞向玻璃，嘴里喊着：“他们来了！穿黑衣服的人，带着麻醉枪——”
（下章预告：当隋冷的心理屏障遇上能强制突破感应的情绪同步剂，她能否在意识海崩溃前找到实验室核心？
而阿灰口中“带着麻醉枪的黑衣人”，又是否与X计划的第二阶段实验有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