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议事厅里，争论的热浪几乎要掀翻屋顶。郭嘉的酒葫芦、荀彧案头堆积如山的律法草案、贾诩的冷眼、荀攸紧锁的眉头，还有几位新面孔谋士唾沫横飞的激昂，共同构成了一幅乱世决策核心的“热闹”图景。
焦点依旧是那个打不死的小强——曹孟德，以及他搅动起的南国风云。
“曹操虽伤筋动骨，可别忘了他的看家本事！”郭嘉灌了口酒，手指在沙盘上许昌的位置用力一点，又划向南方，“拉拢人心，分化瓦解，那是他的拿手好戏！只要天子那杆破旗还在他手里，加上他开出的空头支票和默许圈地的甜头，愿意给他卖命的世家豪强绝不会少！这头困兽，咬起人来更狠！”
贾诩眼皮半耷拉着，声音平淡得像在念经：“荆州线报，刘表又病了，这次看着悬。刘琦在江夏，刘琮在襄阳，中间夹着个巴不得对方立刻咽气的蔡瑁蒯越。啧，这烂摊子……要是曹操这只饿急了的秃鹫扑上去啄食……” 未尽之语，寒意森然。
荀攸快速翻着手中的册子，眉头拧成了疙瘩：“我军新附之地太多，整编降卒、清剿残敌、推行新政、安置流民……哪一项不是吞金兽？维持现有防线和新政运转己是左支右绌，哪还有余力远征曹操？鞭长莫及，力有不逮啊！” 语气里满是现实的沉重。
荀彧则忧心忡忡地拿起一份措辞激烈的文书：“不止是兵力粮草！屯田制动了豪强的奶酪，学校、医院耗费公帑‘惠及贱民’，工坊新规限制役使……这些新政己引得诸多世家大族怨声载道，腹诽心谤！根基不稳，大厦将倾！当务之急，是安内抚民，平息怨怼，而非好高骛远！” 他追求公平，但也深知触动既得利益者如同火中取栗。
我和杨琼端坐主位，仿佛两尊入定的佛像。他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紫檀扶手，不知在听还是在神游。我则支着下巴，看似在听这场头脑风暴，思绪却飘回了前几日陈登离开前，在回廊下随口提起的那句话。
“说起来，江东那边的水土真是邪门，”陈登当时皱着眉，带着几分不解和凝重，“晚生整理徐州毗邻郡县的赋税粮册，发现一件怪事。仅一江之隔，去岁江东吴郡几个县上报的稻田亩产，竟比我们徐州这边同等田亩，高出了将近两倍！问过回来的行商，都说那边的稻子长得跟小树似的，穗子压弯了腰，田里也少见病叶。官府对此讳莫如深，只说是‘天佑江东’。晚生总觉得……此事透着古怪，绝非吉兆。” 将近两倍！ 这个数字当时就让我心头一跳。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话题毫无预兆地、生硬地拐了个大弯，首奔江东而去。
“至于江东联姻之事，”郭嘉放下酒葫芦，那双狐狸眼在我和杨琼之间扫了个来回，“孙伯符递来的橄榄枝，是真心想结秦晋之好，还是看我北方新定、百废待兴，想用个妹子换几年太平的缓兵之计？这水浑着呢。关键是——”他拖长了调子，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聚焦成了探照灯，牢牢打在我和杨琼身上，“将军和郡主这边，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可有结亲的打算？”
唰！满屋子的声音像被掐断了脖子的鸡，瞬间死寂。只剩下郭嘉酒葫芦里液体晃荡的细微声响。
我：“……”
杨琼：“……”
空气凝固得能砸出坑。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把目光投向身边那尊“佛”，语气尽量平稳无波：“兄长从未见过那位孙姑娘吧？想必也谈不上什么想法？” 球踢给你！
杨琼缓缓睁开眼，那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停了片刻，惜字如金：“确实。” 然后……没下文了！真行！球又原路踢了回来！
荀彧一看这尴尬的冷场，立刻发挥他“王佐之才”的调和功力，一脸诚恳地望向我：“将军既无此意，那郡主呢？郡主也未曾见过江东孙伯符吧？说起来，二位皆是当世人杰，风华正茂，却都未曾婚配。若郡主或将军有意，不妨择一稳妥之处，与孙氏兄妹先行会面？彼此相看，了解性情，方好定夺。” 那眼神真挚得仿佛在说“为了天下苍生，相个亲算什么大事？”
我：“！！！”
服了！许昌有曹操磨刀霍霍，荆州眼看要炸锅，内部豪强怨气冲天，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儿居然在这儿集体当起了婚介所红娘？！蔡琰还单着呢！郭嘉抱着酒葫芦当老婆！贾诩那气场像是要成家的吗？荀攸你家谱呢？催我干嘛！越催越烦，感觉像被摆在货架上的商品！
我内心弹幕己经刷屏到卡顿，脸上还得努力维持着“端庄贤淑”的假笑，强忍着掀桌的冲动，只能敷衍道：“此事……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我会郑重考虑，若确有……必要，再行安排不迟。诸位继续商议军国大事，我还有几份关于工学预算的急件需处理，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几乎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催婚现场。
午饭过后，芸娘的消息终于来了，去年吴郡上报的稻谷产量，确实比徐州高出许多！但蹊跷的是，那几个上报的官员，很快就被‘秘密处理’了！江东州府下了严令，严禁任何人再议论此事，违者重处！捂得密不透风！
我和蔡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来凝重
“捂嘴？灭口？难道……真有新稻种？他们想独占此利，作为日后争霸的底牌？”
“一江之隔，产量能高出近两倍？官府反应如此激烈？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粮食！如果江东真的掌握了这种‘神种’，不出几年，粮草无忧，兵强马壮，孙策北上之势，谁人能挡？我们所有的新政，所有的谋划，都将成为空中楼阁！”
主意打定，我和阿蝉乔装成盐商借口去江东实地探查孙策兄妹，杨琼沉默地看着我，没有立刻说话，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足人手，万事小心。”
那可能藏在金黄稻穗之下的‘神仙种’！是真是假，是何品种，如何培育，推广几何，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