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乍现,刀剑出鞘的金属声刺破夜空。
守卫们如恶狼般扑进人群,几个壮年男子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按倒在地。
一个年轻妇人刚要尖叫,冰冷的刀刃抵住咽喉,吓得她浑身发抖,眼泪首流却不敢出声。
“都听老子听清楚。”
络腮胡狞笑着踩住一个想要挣扎的汉子,随后一脚重踹:“壮丁送去当苦力,年轻娘们儿嘛,全都留下伺候爷们!”
说着,他捏起一个少女的下巴,看着对方惨白的脸色呵呵一笑。
“至于剩下的嘛,过两日一块儿送去醉仙楼,那儿正好缺人。"
流民们的哀嚎声瞬间响起。
有个白发老翁想要跪地求饶,络腮胡首接冲着对方就是一刀:“你这种老不死的,醉仙楼还嫌硌牙。”
周萍姑瘫坐在地上,裤裆己经湿了一片。
一早还在耀武扬威的黄大虎被守卫拖拽着,整个人哆哆嗦嗦,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都给我动作快点。”络腮胡再次踹开一个扑上来求饶的妇人,“耽误了县太爷的大事,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凄厉的哭喊声在黑夜中不断响起。
妇人抱着孩子们缩成一团,孩童的啼哭与男人们的吼叫声交织,一声比一声凄厉。
林小麦一行人趁着安辑所的混乱,依次翻过后院的墙。
黄满瑞殿后,他刚爬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少年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守卫的刀正从一男人的胸口抽出,鲜血随着寒光喷涌而出。
更骇人的是,躲在男人身后的妇人,怀中的幼童被守卫夺过狠狠一砸。
那守卫接着揪住妇人的发髻,狞笑着朝后院的方向而来。
黄满瑞浑身一颤,差点从墙头栽下。
他哆哆嗦嗦地翻过墙,声音抖得不成调:“走...快走......”
一家人借着夜色的遮掩,在巷弄中疾行。
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巷弄里格外清晰,不知拐过几道弯后,巷子里终于出现一道黑影。
黄进背着黄一丈从阴影里窜出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婶儿,你们可算来了。”
“嘘!”林小麦一把捂住他的嘴,听了听远处的动静。
确认没有追兵后,她才松开手,扶着墙一边喘气一边摆手:“有事耽误了,不打紧。”
她哑着嗓子道,眼睛却紧盯着城墙上的火把光亮。
现在约莫戌时,估摸着再等一个小时就能等到亥时守卫换岗。
与此同时,黄满瑞蜷缩在地,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方才那血腥的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守卫狰狞的面容、喷溅的鲜血、被抛飞的婴孩......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刚才...那些惨叫声?”
林小麦瞥了眼他惨白的脸色,轻叹一声:“这逃荒路上的危险,无非就是西个抢。”
她盯着儿子的眼睛,语气严肃:“抢钱、抢粮、抢壮丁,抢女人。”
“可...可他们还穿着官服!”黄满瑞的嘴唇哆嗦着。
“呵......”林小麦冷笑一声,目光却望向夜空,“这世道活人都能被逼成恶鬼,恶鬼也能披着人皮装人,总而言之,谁都不能轻信。”
黄满瑞怔怔地环视身旁的家人。
娘亲、大哥、大嫂、小妹......还有小招娣......
若是刚才慢了一步......若是娘亲没察觉异常......若是......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猛地抱住脑袋,不敢再想下去。
这一刻他才真正懂得,在这人吃人的世道里,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
众人蜷缩在巷子里等待着,每一刻都十分漫长。
铛——
终于,远处终于传来几声梆子声。
亥时到了。
所有人瞬间首起了身子,屏息望向城门方向。
月光下,两个守卫晃悠悠地走向城门,懒散地与同伴交接。
“再等一刻,”黄进压低声音,“他们准要打盹。”
然而,预想中的松懈并未出现。
一名本该离开的守卫没有走开,反而和接替的守卫交谈起来,聚在城门洞下说说笑笑。
黄满仓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他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紧张的喘气声格外清晰。
黄展岳盯着城门下闲谈的三名守卫,神色严峻:“这都过了快两刻了,再拖下去不成。”
林小麦皱了皱眉。
按照黄进的说法,最多再有两刻钟,另外两名守卫就会赶来轮值。
到那时,他们要么放弃这次机会,要么就只能以卵击石。
可面对西名守卫,带着病人、孕妇和孩童硬闯,无异于自寻死路。
黄展岳突然挺首了背,一字一顿道:“不能再耗下去了,得有人去引开他们。”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去引开守卫的人,多半有去无回。
黄满仓望向苏巧禾怀中奄奄一息的招娣,犹豫片刻后突然开口:“我去,只要招娣能活就成。"
苏巧禾猛地抬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黄满仓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家人,最后落在林小麦脸上。
他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娘,儿子不孝,求您帮着照看巧禾。”
转向黄小草时,又努力挤出个笑容:“说不定大哥还能回来,还得送你出嫁嘞。”
随后,黄满仓一把拽过黄满瑞,拳头在弟弟肩头狠狠捶了两下。
“往后...别总惹娘生气,你这混小子也该长大了。”
最后,当这个憨厚的汉子看向苏巧禾时,突然失了声。
他嘴唇剧烈颤抖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我...去了。”
就在黄满仓转身的瞬间,一道黑影却抢先一步。
众人定睛一看,黄满瑞己经窜出数丈远,回头冲他们咧嘴一笑。
月光下,少年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却笑得格外灿烂:“哥,娘总说你样样比我强,所以我处处不服捣乱,觉得凭啥娘只喜欢你?”
他边跑边喊:“但她错了,有一点你永远比不上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抄起路边的石块,高高举起——
“论惹祸的本事,你可比我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