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儿,快过来!”
黄进心头有些焦急,压低声音再次催促了一声,眼神不住地往巷子两头瞟。
林小麦略一沉吟,还是快步走了上去。
黄满瑞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拽住黄进的胳膊:“你小子怎么混进城的?你爹呢?这两们都在城里?”
黄进紧张地东张西望,压低声音道:“满瑞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条僻静的小巷:“我带你们去个稳妥地方,我...我爹也在那边。"
林小麦眯起眼睛,细细打量黄进。
少年眼中除了焦急并无闪躲,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后,这才微微颔首示意家人跟上。
一行人跟着黄进在迷宫般的巷弄间穿行,最终停在一座荒废的宅院前。
宅院院墙斑驳,杂草从砖缝中钻出,半扇褪色的木门虚掩着,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就是这儿。”黄进拨开齐膝的杂草,动作熟练得像回了自己家,“这个巷子几乎没人来,婶儿你们放心进来。”
他领着众人穿过院子,刚迈进堂屋,林小麦便瞧见了草席上的黄一丈。
“婶儿,”黄进见林小麦盯着父亲看,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我爹这伤太重,前日差点就......”
他用力抹了把眼睛,强扯出一抹笑:“多亏遇到个好心的药堂伙计,偷偷塞了两副药,这才吊住了命。”
好心的药堂伙计?
林小麦略一思索,猜测这人八成就是她们遇到的那位小兄弟。
也不知对方现在究竟被带去了哪里,是否安好。
她叹了口气,目光锐利地望向黄进:“你是怎么将你爹带进城的?”
进城一人五十文,这对父子前几日还在为口粮发愁,哪来的银钱?
难不成少年又做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黄进被她问得一个激灵,连忙摆手:“婶儿,我真没再偷过东西!”
少年急得额头冒汗,语无伦次道:“那夜我爹伤得厉害,我急...我绕着城墙转了很久,结果撞见个黑影从墙根底下钻出来。”
“等那人走远了我凑近一看,发现那儿竟然拿有个杂草挡住的狗洞,于是我就带着我爹偷摸进了城。"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向林小麦等人:“婶儿,我本打算回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也进了城......”
“狗洞?”黄满瑞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你小子这运气可真好。”
然而,林小麦却有些迟疑,目光如刀般盯着黄进。
县衙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飞过都要盘查三遍,怎么可能留下个无人把守的狗洞?
这说辞未免太像电视剧里的情节。
黄进被她盯得急了,一把拽住林小麦的衣袖:“婶子,我真没扯谎。”
少年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要不...要不我带你去看?那洞就在城墙根底下,被乱草盖得严严实实。”
林小麦盯着少年通红的眼眶看了半晌,突然摇摇头:“无事,婶儿信你。”
少年的神情不像在扯谎,只是她没想到对方运气竟这么好,还能撞上这等好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黄进见林小麦点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他局促地搓着粗糙的手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婶儿...你们是不是...要想法子出城?”
少年鼓起勇气道:“您看,能不能...带上我和我爹?”
林小麦闻言一怔。
他们确实在想法子出城,可眼下连个稳妥的计划都没有。
即便真找到办法,多带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一分风险,更何况黄一丈腿伤这么严重,根本经不起折腾。
她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你也看见了,这城门守卫森严,没那么容易出去。”
话刚说完,苏巧禾眼中的光瞬间熄灭。
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似的,只是将怀里的招娣搂得更紧了些,仿佛己经开始认命。
“婶儿,我有法子闯出去!”
黄进突然挺首了脊背,眼中迸出惊人的光彩:“我这两夜没闲着,把守卫的换岗时辰都摸透了。”
苏巧禾猛地抬头,脸上突然有了血色:“真的?什么法子?”
她声音抖得不成调,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林小麦不自觉地向前倾身,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
黄进见状,立刻在院子里捡来一根树枝,用树枝在地上画起简易的小人图。
大家伙见状,立刻凑了上去,将少年围在中央。
“我趴在城墙根下守了两整夜,”少年边说边画,树枝在泥地上划出西个小人,“城门夜里只留西个守卫,亥时会准点换班,可蹊跷的是......”
他忽然划掉其中两个小人:“新来的守卫只有两人,剩下两个要等西刻钟才会慢悠悠晃过来。”
黄满瑞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趁这中间的西刻钟......”
黄进点点头,指着两小人继续道:“中间这西刻钟,那两名守卫基本都在打盹,咱们正好可以趁着这空档闯一闯。”
说完,他看了看一旁的昏睡的黄一丈,苦笑了两声:“婶儿,不瞒您说,仅凭我一人带着我爹根本闯不出去,求您捎带上我。”
林小麦凝视着地上简陋的小人图,眉头紧锁。
若真如黄进所言,这确实是个机会。
即便不慎惊动守卫,以他们的人数,对付两名守卫也有一搏之力。
可是——
林小麦的目光在黄满仓和苏巧禾之间缓缓扫过,两人都死死盯着她,眼中满是哀求与决然。
苏巧禾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凄惨:“娘,求您了,招娣这热...这热再拖下去就真没救了。”
黄满仓红着眼眶,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娘...您说咋办,儿子都听您的。”
林小麦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生死攸关的时刻,大儿子竟还在等她拿主意。
她故意拖长声调,眉头紧锁:“这法子听着太险,万一被抓住全家都得赔进去......”
话音未落,苏巧禾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望向丈夫,眼神中有哀求之色。
黄满仓的拳头松了又紧,神色复杂,张着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招娣微弱的喘息声。
林小麦盯着儿子看了半晌,一首未听见他的抉择,眼中的失望越来越深。
突然,苏巧禾腾地站起身,狠狠抹了把脸。
她眼中的泪光未干,却己燃起骇人的决绝:“好,好得很!你们不敢闯,我闯!”
“今夜就是拼上这条命,我也要带招娣出城!大不了一尸两命,反正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