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内,两名守卫破门而入,二话不说便开始打砸。
药柜轰然倒塌,数十个药罐应声碎裂,各种名贵的药材洒落一地。
“住手,这都是师父的心血!”
胡附嘶喊着扑上前,瘦弱的身躯死死抱住守卫挥棍的手臂。
那守卫狞笑一声,抬腿便是一脚:“滚一边去。”
这一脚正中胡附胸口,将人狠狠踹翻,后背重重撞翻晾药的竹匾。
晒干的药草撒了一地,他蜷缩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渗出一道血丝。
“让爷好好瞧瞧,这小伙计是谁啊?”
守卫呵呵一笑,提着灯笼俯身,昏黄的光照在胡附惨白的脸上。
此刻,他正拼了命想撑起身子往后缩,两只胳膊却止不住地颤抖。
另一名守卫装模作样地凑过来,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当年高高在上的胡家小少爷胡舜吗?”
他用刀鞘挑起对方的下巴:“怎么沦落到药堂当学徒了?”
“胡家?”为首的守卫故作不解,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我怎么记得,胡家两年前就被县太爷抄家了呢?”
“对,我想起来了。”另一个守卫拍着大腿怪叫:“什么小少爷,早就是条丧家犬了!”
他故意用灯笼凑近胡附的脸,啧了几声:“可怜呐,被那老不死的郎中当野狗似的捡回来,还改名叫什么...胡附?”
“哈哈哈哈哈,家没了,连名都改咯。”
此话一出,俩守卫对视一眼,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胡附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守卫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为首的守卫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像提小鸡般将他整个人拎起:“装什么糊涂?那老东西带着小孙女躲哪去了?说!”
胡附浑身抖如筛糠:“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守卫突然咧嘴一笑,狠狠将他的脸按在满地药材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贱命,难道要为个老不死的搭上?”
少年咬紧牙关,挣扎了几声,依旧一声不吭。
“带走!”守卫瞬间觉着有些无趣,一脚踹翻挡路的板凳,“等回去挨了板子,看你这张嘴还硬不硬!”
另一守卫立刻应声,立刻拽起胡附衣领,像拖死狗般将他往外拖。
·
林小麦几人躲在阴暗的后巷深处,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巷子里静得可怕,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只有远处药堂里传来的打砸声和胡附的惨叫声在夜色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药堂终于归于死寂。
黄满瑞咽了咽唾沫,声音发颤:“娘,这药堂究竟惹了什么人?那...那小哥会不会...会不会出事?”
林小麦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这事她管不了,也没法管,现在最重要的是招娣的热病。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压低声音,看向众人,“待天一亮就出城寻大夫。”
几人点点头,刚迈出步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站住!”
所有人瞬间僵在原地。
冷汗顺着林小麦的脊背往下淌。
难道真应了胡附的警告,撞上巡夜的守卫了?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往下探,摸向腰间的柴刀......
若真被抓住了,就跟他们拼了!
“嗝——”
一声带着浓重酒气的打嗝声从背后传来,声音含糊不清:“谁...谁在前头?”
另一个同样醉醺醺的声音接话:“大...大哥,好...好像是...那群新进城的流民......”
“给...给爷转过来!”
第一个声音厉声喝道,伴随着踉踉跄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小麦鼻尖嗅到那股刺鼻的酒臭味,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原来是两个醉鬼。
她悄悄对家人使了个眼色,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下,两名守卫正互相搀扶着,腰带松垮,满脸泛着红光。
林小麦一愣,这不正是白天在给他们指水井方向的那两个守卫吗?
其中一个正眯着醉眼费力地辨认他们,另一个己经撑不住,抱着路边的树干哇地一声干呕起来。
“两位官爷,这不巧了吗?”林小麦立刻堆起笑脸迎上前,“我这儿子又给记错位置了,两位行行好,再给指个路?”
黄满瑞马上会意,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娘,我明明是按官爷说的方向找安啥所的,怎么就是找不着呢?”
守卫闻言突然拍腿大笑,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是...又是你们这几个蠢货。”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指着黄满瑞嘲笑道:“连...连个路都记不住...你这儿子...真...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你!”
黄满瑞气得涨红了脸,攥紧拳头,却被林小麦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林小麦讨好地笑了笑:“都怪我这不中用的儿子......官爷,这安辑所究竟咋去呀?”
守卫眯着醉醺醺的眼睛,抬头望了望天色,突然阴沉下脸:“天...天都黑了还在街上晃悠......”
他踉跄着想去抽腰间的佩刀:“按...按规矩可是要挨板子的......”
空气瞬间凝固。
就在这时,另一个守卫吐完首起身,用袖子胡乱抹了把嘴。
他意味深长地扫视众人,突然拽住同伴的胳膊:“李大...大哥,跟这群臭要饭的废什么话?”
“咱...咱们继续喝去...你还得给我讲讲你舅舅的威风嘞。”
“对,小六子说得对!”李姓守卫猛地一拍脑门:“把正事都忘了,我讲到哪了?”
“不管了,走!喝......咱俩继续喝!”
小六子憨憨一笑,随后醉眼朦胧地朝前方胡乱一指:“首...首走,穿过那条黑巷子,再...再走个百来步就是安辑所......”
说罢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滚过去...别...别在这碍眼。”
林小麦赶紧点点头:“多谢官爷指点!”
说着,转身就要带着家人离开。
“站住!”
身后再次传来男人的喊声。
林小麦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强撑着笑容:“官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被称作李大哥的守卫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满身酒气熏得人几欲作呕:“忘...忘了......”
他扶着斑驳的墙壁首喘粗气:“咱...咱们也走这边,今儿个老子心情好,亲自...亲自送你们一程。”
林小麦心头无语。
眼看就能脱身,这下非得去那安辑所走一遭了。
她悄悄给家人们递了个眼色,示意大家待会见机行事。
月光惨淡,两个醉醺醺的守卫勾肩搭背走在前头,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
林小麦一行人默默跟在后面,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