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麦气冲冲地拉着小草往偏屋的方向走去,脸上是止不住的怒意。
黄满仓先让妻女回了房,又急匆匆带着黄满瑞过来寻娘亲,恰巧见到这一幕。
俩兄弟急忙慌慌张张追上前,一左一右拦着。
“娘,您消消气!里正还在屋里,这要再闹起来......”
“消气?”林小麦猛地转身,指着身后黑黢黢的棚屋:“你们看看,这猪圈是人住的地方吗?”
“我今日要是忍了这口气,还不如一头撞死!”
兄弟俩面面相觑。
小妹睡猪圈这事都三年了,娘怎么突然发火?
但见到林小麦这副要吃人的架势,谁也不敢多嘴,只能赶紧跟了上去。
这间偏屋的来历,说来也讽刺。
当年黄二山见媳妇怀了身子,怕日后二房拥挤,硬是起早贪黑,一砖一瓦垒起了这间屋子。
谁知孩子一出生,男人就被抓去服兵役,没过两年便走了。
原主看着屋子就伤心,更嫌弃小女儿一出生就带了灾,索性将这间离自己最远的偏屋扔给了她。
大房那边早就眼馋这新屋子,趁着黄铁牛的婚事,三言两语哄得公婆点头,将小草赶了出去。
“吱呀——”
屋内没人,林小麦首接进了屋。
“呵,不愧是长孙,吃的用的都比咱们好。”
她冷笑一声,提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件东西,看也不看就往门外扔。
黄小草瑟缩在一旁,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愣着做什么?”
林小麦随手塞给她一个枕头:“扔!把这些破烂都清出去,这屋子才能物归原主!”
见女儿还在犹豫,她声音一沉:“别怕,天塌下来有娘顶着!”
小草这才怯生生地接过枕头,回头看了眼娘亲坚定的眼神,突然使出全身力气将枕头扔向院中。
这一扔像是打开了闸门,母女俩一个递一个扔,没一会儿功夫就将屋子清了个一干二净。
堂屋里,黄平山还在与里正高谈阔论,试图挽回些颜面。
突然,门外接连传来几声巨响。
一小辈慌慌张张冲进屋:“二婶疯了,她把大表哥的东西全扔了!”
“什么?”
屋内的人一听,全都往外跑去。
“这、这......”
黄平山踉跄着冲到院中,只见偏屋门前零零散散堆了不少物件。
林小麦叉腰站在屋门口,手中握着一根烧的正旺的木头。
黄小草躲在她身后,黄满仓、黄满瑞俩兄弟则站在一旁守着俩人。
“反了天了!”黄平山气的胡子都在抖:“快,快上去把她给我捆起来!”
林小麦将手中的火把用力扬起:“谁敢?你们敢向前一步,我就把这个家全给点了!”
“林氏!”周萍姑吓得腿一软,“你...你...你真是中了邪,疯了不成?”
黄平山更是暴跳如雷:“反了!你还想烧屋子,真当我这个当家的治不了你?”
紧跟而来的黄勇德瞧见这幕,瞳孔一缩。
之前只听说黄平山家二媳妇年纪轻轻守了寡,成天被家里人欺负的不敢吱声。
没想到,竟是个这么泼辣的主?
他看向林小麦,沉声道:“林氏,莫要冲动!刚才你不是也同意说和,现在这又是闹哪出?”
“我闹?”
林小麦抄起女儿手里的褥子,往院里狠狠一扔:“让亲孙女喝泔水、睡猪圈,我倒要问问这一家子还算是人吗?”
“这间屋子是孩儿他爹走前给小草砌的,你们如果想抢,我现在就一把火烧了,谁都别想住!”
黄勇德一时瞠目结舌,下意识用余光瞥了黄平山一眼。
让没了爹的亲孙女睡猪圈,喝泔水?
这么些年,他见过苛待儿媳的,见过糟践童养媳的,却从未见过将嫡亲血脉当牲口养的。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哪怕是村子里最刻薄的人也干不出来。
“这屋子给了铁牛就是他的,你...你...你若敢烧家,我今天就打死你!”
周萍姑听见林小麦要抢回屋子,急得想冲上去,又有些忌惮对方手中的火把。
这丧门星是真疯了,怕是真能干出烧家这种事。
黄铁牛看着满地的物件,气的大吼:“黄小草都快被嫁去田家了,也配睡家里的屋子?”
“我告诉你们!”林小麦眸中寒光乍现,反手握住身后女儿的小手,“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让你们把小草嫁给田家的傻儿子。”
周萍姑脸色铁青:“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这亲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好啊!”林小麦突然拔高嗓门:“那咱们就去衙门,看看他们管不管换亲这种腌臜事!”
“吓唬谁呢?”周萍姑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里正,“您给评评理,嫁个孙女难道还要衙门同意?”
黄勇德叹了口气:“老嫂子,按理来说,换亲这事确实不合理法。”
这几年村里家家户户都穷,不少人家里娶不起媳妇,便想出了换亲的主意。
但换亲这事,向来得双方爹娘你情我愿,从来没听过强行换亲的说法。
他瞥了眼对方瞬间石化的表情,又补了句:“至于让亲孙女睡猪圈、喝泔水,更是有违常伦。”
院中突然死一般寂静。
“衙......衙门真管这事?”
周萍姑小声嘀咕了两声,随即扯了扯黄平山的衣袖,向对方使了个眼色。
老头子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铁牛可是他的长孙,要间屋子咋了?
林氏这死婆娘不仅把事情闹到了里正跟前,还想闹到衙门里去?
自己如果再不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以后还怎么管家?
想到这里,他一吹胡子一瞪眼,先摆足了架势:“我还没死,这个家轮不到你们做主!”
“二房媳妇,日后要是还想有口吃的,今天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将屋子原原本本还给铁牛。”
周萍姑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又要吃的又要屋子,哪有这么好的事?”
“可要是你非得抢这屋子,除非.....”黄平山猛地提高声音,“你们二房以后再不吃这家里一口粮、一滴水!”
话音刚落,下一秒——
“好!”
林小麦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从今天起,我二房的人就是饿死,也绝不再吃你家一口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