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西年夏西月十五,成都的夜空笼罩着诡异的赤色光晕,景福殿的鎏金檐角在暮色中泛着血光,后主刘禅独坐在寝殿内,案头的《洪范五行传》竹简翻开至“灾异篇”,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恍若游动的墨块。诸葛瞻身着朝服,腰间黑色锦缎囊袋随着步伐轻晃,踏入殿门时,靴底与冰凉的金砖相触,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武乡侯可曾见昨夜的‘赤气贯紫微’?”后主的声音带着颤抖,手指划过竹简上的“荧惑守心”图,“太史令说,此乃‘君失其位,臣怀不轨’之兆。”诸葛瞻抬头望向殿外,见东南方的“心宿”附近确有暗红色云气,遂取出太学天文台的浑天仪模型:“陛下,此非灾异,”掌心排出二十八宿轨迹,“乃火星运行至心宿附近,与地气折射所致,臣昨日己测算,此象每三十年一见。”
忽有黄门侍郎王忠闯入,他扑通跪地,袖口滑落一枚刻有北斗的符篆:“陛下!赤气乃上天警示,”他的目光斜睨诸葛瞻,“监司广布计量,夺天工,逆天命,才招致天谴!”诸葛瞻注意到他腰间的囊袋绣工粗糙,显然是伪造,遂冷笑道:“侍郎可知,太学观星台的日志,”指向墙上的星图,“早将火星轨迹刻于石表,何来‘逆天命’之说?”
后主望着二人,手指无意识地着案头的镇纸——那是诸葛瞻去年所赠,刻着“明法”二字。王忠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卷帛书,上面画着计量工具与断头台的诡异组合:“民间童谣曰‘计量尽,蜀汉气尽’,”他的声音尖利如夜枭,“陛下若再信监司,恐蹈王莽篡汉之辙!”
诸葛瞻却取出在武候祠抄录的《天文志》残卷,卷末有父亲手书的“天变不足畏”批注:“孝武皇帝时,火星守心而汉祚延,”在帛书空白处划出历史年表,“灾异之说,乃腐儒附会,”他首视后主,“昔丞相治蜀,南中地震而粮产增,汉中大旱而堰渠成,皆因‘尽人事以应天命’。”
更深露重,殿外忽然狂风大作,檐角铜铃乱响如竹筷跌落。后主惊起,却见诸葛瞻从容取过“武侯窥筒”,镜筒内的刻度清晰映出云层流动:“风速九丈每刻,”掌心排出气压模型,“此乃蜀地常见的‘焚风’,与赤气同为自然之理。”他命人取来太学工坊制的“气象竹筹”,每支筹身刻着不同天气的湿度、风速数据,“明日卯时三刻,风自当止。”
五更天微明,风果然止息,东方既白处露出澄澈的碧空。后主站在寝殿阶前,望着诸葛瞻用铜尺丈量日影,忽然想起相父《出师表》中的“亲贤臣,远小人”,遂转身对王忠道:“监司核天算地,皆为社稷,”他的目光落在王忠身上,“尔等借灾异惑众,才是真正的‘怀不轨’。”
后主震怒,并当众焚毁谶纬帛书:“即日起,太学兼管钦天监,用计量正历法,绝妖言!”
是日午后,诸葛瞻在太学观星台主持历法修订,学子们按刻度调整浑天仪。他望着父亲当年设计的“水运仪象台”,水轮转动的声音与竹简翻动声交织,忽然明白:所谓“灾异”,不过是未知的自然之数,而手中的竹简,正是解开这些数的钥匙。当黄皓余党还在以天命为武器,蜀汉的算学监早己用计量丈量出属于自己的天道。
暮色中的景福殿,后主望着案头新颁的《计量历法》,封面用符号标着节气日期。他摸了摸腰间的佩饰,忽然命人取来相父的《便宜十六策》,在“察疑”篇末写下:“天变在天,治变在人,以计量察之,方得始终。”殿外的铜壶滴漏声清晰可闻,每一滴落水,都像是竹简在时光中刻下的刻度。
诸葛瞻站在观星台上,见“心宿”己恢复如常,竹简在星图上划出火星的真实轨迹。他知道,这场灾异论的胜利,不是计量的胜利,而是理性的胜利。当后主学会用计量而非谶纬看待世界,蜀汉的朝堂便多了一分清明,少了一分蒙昧。而他手中的竹简,将继续在天道与人道之间,丈量出属于蜀汉的科学之路,让“亲贤臣,远小人”的遗训,不再是空洞的道德号召,而是可计算、可践行的治国之道。
成都的夏夜渐深,诸葛瞻摸了摸腰间的玉珏,感觉父亲的羽扇残片在袖中轻颤,仿佛在说:“天道循环,皆有定数,唯智者能察之。”他望向远方的武候祠,祠顶的旌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