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三年春三月廿七，清明未至，武候祠的古柏己泛起新绿，晨雾缭绕在“汉昭烈庙”与“武候祠”之间，将两座祠堂连成片青灰色的云。诸葛瞻身着素色深衣，腰间算筹袋系着新摘的柏枝，玉珏在晨露中泛着温润的光，踏过“名垂宇宙”坊时，靴底与苔痕斑驳的石阶相触，惊起了伏在“忠武”匾额上的雨燕。
“侯爷，太学生们己在‘出师表’碑前候着。”侍从吕辰抱着《诸葛氏集》抄本，书页间夹着太学生们的疑问笺，“他们昨日读《便宜十六策》，对‘治国之要，务在举贤’一条，颇有困惑。”诸葛瞻点头，目光掠过甬道两侧的唐碑宋刻，却在父亲手书的《出师表》碑前驻足——碑文中“亲贤臣，远小人”的“贤”字，被晨雾润得发亮，恍若父亲的目光，穿透千年，落在他腰间的算筹袋上。
碑前的青石坪上，三十六名太学生按“九宫算”方位跪坐，案头摆着算筹与竹简。为首的李昭展开《考课法》竹简：“昔丞相言‘举贤勿拘出身’，今考课法重算学、轻门阀，是否暗合此道？”诸葛瞻抚过碑上“咨诹善道”的刻痕，取出算筹在坪上摆出“选贤三角阵”：“算学监选吏，不论士庶，唯算筹是举，”他指向阵眼的“算学生”位，“正如丞相当年拔王平于行伍，如今拔算学生于市井，皆因‘贤’在才，不在籍。”
忽有宦者捧着黄绫包裹的祭礼闯入，为首者腰佩玄武纹玉牌，正是黄皓的心腹：“黄侍郎闻武乡侯讲训，特送太牢之礼，”他的目光扫过太学生们的算筹，“愿武侯庇佑蜀汉，岁岁丰登。”诸葛瞻望着祭礼上的玄武纹锦缎，与成都酒肆截获的魏谍锦缎如出一辙，算筹在掌心码成“北斗破阵”：“烦请回禀黄侍郎，”他的指尖划过“出师表”碑的“奸”字，“武侯遗训，重在‘亲贤远佞’，太牢之礼，不如算筹之实。”
正午时分，雾霭散去，阳光穿过古柏枝叶，在碑前投下斑驳的影。诸葛瞻取出父亲的羽扇残片，残羽拂过碑上“五月渡泸”的注记，忽然对太学生们道：“丞相南征，攻心为上，如今我们治南中，以算筹定田亩，以考课平赋税，”算筹在坪上排出“夷汉共治”阵，“此乃‘举贤’于夷地，‘取信’于百姓，比之刀兵，更合丞相遗志。”
太学生吕辰忽然举起算筹：“若遇门阀阻挠考课法，该如何‘举贤’？”诸葛瞻望向祠外的成都城，官署方向的“算学监”大旗正在风中招展：“昔丞相作《考成法》，今我们用算筹核考课，”他的声音陡然清亮，“门阀若阻算筹，便是阻蜀汉的活路——当年李严阻粮道，丞相废之；如今有人阻算学，我们便用考课法废之。”
碑后忽有咳嗽声，尚书令董允由侍从搀扶着走来，手中握着《商君书》竹简：“武乡侯这‘新解’，倒像是给考课法铸了把利刃，”他的目光落在诸葛瞻的算筹阵上，“当年丞相在时，军中有‘连弩士’，如今朝中该有‘算学士’，皆是国之干城。”诸葛瞻忙扶住老人，见其袖口露出的考课牍上，黄皓党羽的弹劾奏疏己被朱笔勾销殆尽。
暮色漫过祠宇时，太学生们在碑前刻下“算学举贤”的小字，算筹与凿子的碰撞声，竟与祠外锦江的流水声相合。诸葛瞻望着新刻的字迹与父亲的碑刻并列，忽然记起在景福殿重核的户册——那些用算筹校准的户籍，不正是“举贤”的根基？每一个真实的户头，都是蜀汉的“贤才”，都该在考课法中占有一席之地。
更深露重，诸葛瞻独自留在碑前，青铜灯台的光映着“出师表”的“贤”字，恍若父亲的笔迹在跳动。他摸出在南中获得的羌地算筹，上面的牛头纹与碑刻的朱雀纹相映，忽然明白：父亲说的“贤”，从来不是局限于汉家的士族，而是所有能为蜀汉耕织、能为山河守土的人——不管是南中的夷族、汶山的羌人，还是成都的算学生，皆为“贤”之所在。
“侯爷，”吕辰递来密报，“黄皓今日在掖庭接见魏谍，用的是‘北斗密语’。”诸葛瞻望向祠顶的北斗星，算筹在掌心排出反击阵图：“明日朝会，便请陛下准算学生入掖庭，核校内廷用度，”他的指尖划过碑上“察疑”二字，“丞相遗训说‘察疑之术，在乎明数’，我们便用算筹，明黄皓之‘数’。”
五更天微明，武候祠的钟声响彻成都，惊起满树寒鸦。诸葛瞻望着“出师表”碑上的新刻，算筹符号与汉隶文字并肩而立，忽然轻笑——父亲若泉下有知，定会赞许他用算筹续写的“遗训新解”。这不是对古法的背离，而是用算学的智慧，让“亲贤臣，远小人”的遗训，在蜀汉的土地上，生根发芽，长成抵御风雨的参天大树。
晨光中的武候祠，太学生们捧着算筹散去，碑前的算筹阵图被晨露润湿，却愈发清晰。诸葛瞻知道，这场在武候祠碑前的“遗训新解”，不仅是对父亲的告慰，更是对黄皓之流的警示——算筹所至，便是贤才所至；算学所治，便是清明所治。而他手中的算筹，终将在这遗训的光辉中，织就一张让奸佞无处遁形的天网，让蜀汉的朝堂，如武候祠的古柏般，永远葱郁长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