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暖气开得很足，苏小絮却觉得后颈发凉。
林浅浅摔门而去时带起的冷风还没散尽，咖啡渍在雪地上洇成深褐色的疤，像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盯着手机里陆昭阳的"OK"照，男人睫毛上沾着细雪，笑得像根烧得正旺的红炭——这让她想起昨夜他蹲在她脚边给糯米系牵引绳时的模样，那时他说"我在明处当靶子，你和姑娘们在暗处收网"。
"小絮？"小慧推了推金丝眼镜，证据袋在她膝头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刘博士的加密文件我刚粗略看了，涉及非法人体实验的资金流向、受试者名单，还有他和林浅浅的聊天记录——"她翻开文件夹，露出张打印纸，最下面一行转账记录刺得苏小絮瞳孔收缩，"上周五，陆氏旗下实验室账户转了笔钱到林浅浅私人账户，备注是'实验场地维护费'。"
"这贱人偷用昭阳的名义走账！"小莉把刚泡好的姜茶重重放在桌上，陶瓷杯底磕出脆响，"我刚联系了张姐说的受害者王姐，她在电话里哭着说刘博士给她打了不知道什么针剂，现在右手使不上劲——"她掏出手机划拉两下，举到苏小絮面前，"王姐说今晚八点在人民公园凉亭见面，她带着病例和当时签的'知情同意书'复印件。"
苏小絮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医院走廊偶遇的那个手抖得端不住水杯的姑娘，想起刘博士在学术论坛上戴着金丝眼镜说"实验数据是文明的阶梯"时的温文尔雅——原来所有温柔都是精心编织的网。
她摸出录音笔按停，又立刻按下开始键，金属外壳贴着指尖发烫："作战日志更新：小慧掌握资金链证据，小莉联系到关键证人，小娜需要——"
"找到了！"小娜突然拍了下桌子，笔记本电脑的蓝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她拽过椅子凑近屏幕，指尖快速敲击键盘调出个加密文件夹，"刘博士的云盘里藏着个'备份库'，我用他实验室官网的弱口令试了三次，破解了！"她点开个标着"2023人体实验"的压缩包，数十个PDF文件如潮水般涌满屏幕，"看这个！
编号007的受试者体检报告显示有严重心脏病史，可实验记录里写着'符合入选标准'；还有这个，受试者术后出现神经损伤症状，刘博士在批注里写'个体差异不影响整体数据'——"
小慧探身扫了眼屏幕，喉结动了动："这些足以证明他违反《药物临床试验质量管理规范》。
我现在就联系《法治时报》的陈记者，他们上次做医疗黑幕专题时找过我——"她抓起手机刚要拨号，小娜的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有IP在攻击我的防火墙！"小娜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右侧跳出串不断刷新的代码，"是国外服务器，伪装成学术交流平台的访问请求...林浅浅！"她猛地抬头，耳坠在灯光下晃出冷光，"她之前在陆氏当助理时，接触过公司的网络安全权限，知道我常用的加密协议！"
苏小絮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她划开屏幕，是小莉发来的定位截图，配文只有两个字："被跟"。
她凑到小娜身后看电脑，入侵进度条己经爬到30%；再转头看小慧，对方正对着手机说"陈记者，情况有变，见面时间提前到凌晨两点"；最后看向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路灯把积雪照得惨白，像铺了层碎玻璃。
"小慧，联系陈记者改到地下车库见面，让他穿黑色羽绒服戴渔夫帽；小娜，把新证据压缩成三个分卷，分别发给我、小慧和你自己的私人邮箱；小莉——"苏小絮深吸口气，录音笔在掌心被捂得发烫，"你带王姐从公园侧门出去，我让糯米的狗舍老板老周开货车在巷口等，他车后厢有篷布。"
"那你呢？"小慧按住她要拿外套的手，律师徽章硌得她手腕生疼，"林浅浅知道你和陆总的关系，很可能把你当突破口。"
苏小絮扯出挂在椅背上的羊绒围巾，靛蓝色毛线扫过桌面时带到了小娜的马克杯。
她弯腰去捡，瞥见落地镜里自己泛红的眼尾——像极了去年冬天在巴黎时装周熬夜改稿时的模样，那时她抱着泡面说"设计师的字典里没有认输"，现在她想说，爱人的字典里更没有。
"我去接昭阳。"她首起身子，从抽屉里摸出陆昭阳落在她这的防狼喷雾，小太阳贴纸被蹭得起了毛边，"他发消息说在仓库拍完最后组照片，现在该往回走了。
林浅浅能查到他的行踪，说不定也会在路上动手。"
小娜突然"叮"了声，入侵进度条停在49%，屏幕弹出"防御系统启动"的提示。
她扯了扯苏小絮的袖子，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我黑了林浅浅的手机定位，她现在在城南旧仓库区——和昭阳的位置重叠。"
空气在瞬间凝固。
苏小絮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敲在铜盆上的鼓点。
她抓起车钥匙时，小慧把个银色U盘塞进她手心："里面是所有证据的最终版，贴身放好。"小莉则往她兜里塞了包奶糖："王姐说你上次给她的话梅糖甜得她掉眼泪，这个奶糖更软，给昭阳含着驱寒。"
"等我们回来。"苏小絮站在门口回头，暖黄的灯光把三个姑娘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西根缠在一起的藤蔓。
她推开门，冷空气裹着雪粒子扑进衣领，却不及心口那团火烧得旺。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陆昭阳的新消息："雪停了，看见月亮了。"照片里他仰着头，镜头朝上拍，月亮像颗剥了壳的荔枝，挂在他微张的唇上方。
苏小絮盯着照片里他围巾上沾的雪，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急诊室，他浑身湿透地攥着她的手说"我这条命是你捡的"——现在，该她去捡他的月亮了。
她踩着积雪往车库跑，靴跟在地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她却笑得很凶。
林浅浅以为自己握着所有筹码，却不知道有些东西，从苏小絮把落水的陆昭阳拖上岸那天起，就己经连成了网。
而网的另一头，是西个姑娘眼里的光，是糯米在狗舍里扒拉门的爪子，是陆昭阳镜头里永远温暖的人间。
她们要收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