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宁拎起她的衣领，道：“今天咱们就来好好说道说道，也让大家听听评评道理。”
“打野猪是不是余建树主动报名的？他为了多分猪肉报名就该想到有受伤的风险，光想着吃肉不想着挨打，有这么好的事吗？你说的让别人家担风险的事，队长说了以后周家都参与，是真是假你等着看。”
“再有，他因为自己莽撞不听队长指挥，撞到石头受了伤，队长也愿意承担医药费，再额外补你五块钱，连个骨折都没有，你还想狮子大开口要五十？就是骨折了也没有赔这么多的理，不信你问问大家。”
围观的人都点头。
“就那点伤，哪有赔五十的，五块我看都多了。”
“就是啊，你们余家搁这赚钱来了？”
“我……”程玉芬求助似的望向吴秀娟，后者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只能道：“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能打我！”
槐宁目光落到她身上，犹如寒霜带雪。
“你骂他死瘸子就该打！他的腿是为什么受伤的，你忘了？你们也忘了？”
她的目光扫向所有人，许多背地里议论过周盛腿的人想到周盛以前的身份都不由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这话不是单在侮辱周盛，也侮辱了跟他一样保卫国家而流血受伤的千千万万个战士！”
“他们在前线拼命，你们在家边享着来之不易的安宁边嘲讽他？骂你们是畜生都算是轻的！”
“我、我没有！”程玉芬慌张地结巴。
她上过高中，自然知道这种话不能传出来。
“你没有？你没有骂他‘死瘸子’？当着他的面都敢这么骂，背地里还不知道骂得多脏。”
“一想到他的伤是为你这种人受的，我就替他不值，我警告你，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骂他的话，你说一次我打一次，你尽管试试。”
槐宁说完抬起眼，目光分明是在警告所有人。
“我……”程玉芬张了张嘴，到底是理亏不敢再骂了。
“我什么我，现在向他道歉。”
程玉芬嗫嚅半天，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周盛看也没看她，拉着槐宁的手离开。
回到猪场，周盛拿来一团冰凉的湿毛巾，敷在槐宁的右手掌心。
“打疼了吧？”
槐宁瞪他，“平时看你那么厉害，怎么跟个受气包似的，这种话也忍得下去。”
“嘲笑我的又不止她一个，我也不能个个打过去，累得慌。”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或许是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想到当时受伤回来还要被嘲笑的样子，槐宁又心疼又愤怒。
“再说，你说他们有多么坏么，也没有，甚至有许多都经常帮过我们家。”
这话槐宁相信，人心复杂，大家会在困难时互相帮助，却也能在平常彼此取笑。
但槐宁不能那么轻易放过他，轻哼道：“那你是说我多管闲事，打错人了？”
“哪有！”周盛握着槐宁的掌心讨饶，“感谢方大侠见义勇为，替我出头，我感激不尽，只能以身相许。”
“嘁！”槐宁嗔他，“别恩将仇报。”
周盛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笑地揉了揉槐宁的脸。
“况且余家和其他人并不一样。”
槐宁好奇地睁大眼睛，“怎么说？”
“其他人也就是一开始在背地里叫我瘸子，当个绰号的那么叫，余家却是真的希望我永远瘸了甚至去死。”
在槐宁惊讶的眼神中，周盛道：
“余建树不是吴秀娟的第一个孩子，在怀他之前，她还有一胎，只是就要临盆时摔了一跤，我爸正好路过，她想叫我爸立刻送她去医院，但我爸想着这事肯定得告诉她老公，到时候一起搭把手也成，结果她老公不在，我爸找了好一会儿，等把她送去医院，孩子就不成了。”
“从那以后她就把孩子的死算在了我们家头上，表面上没骂过我们，但暗地里做了不少恶心事，我妈看在她没了孩子的份上不跟她计较，她反倒变本加厉。”
“这…只能算是意外吧，你爸的处理没错呀，确实应该找她家人一起陪着去医院，说句难听的，要是她也发生了意外，你爸一个人可就说不清了。”
看过后世那么多救人被反咬一口的新闻，槐宁觉得救人就该找个人证。
“对，可吴秀娟不这么想，她觉得我爸要是动作快点找到她丈夫，孩子也不会窒息而死。今天的事恐怕也是她撺掇的程玉芬，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们逼上山，估计就等着我们家出事呢。”
“原来是这样，我还当她就是为了要赔偿呢。”
看来村里人的算计同样不可小觑啊。
“你也说五十块任谁都不可能赔偿，她提这个要求就是想引出后面让我们上山的话。”
“不提她了，你明天真的要随你大哥一起去？”
“嗯，放心，我们手里有枪，不会出大事。”
槐宁若有所思地点头，“好，万事小心。”
……
翌日。
周家人上了山，槐宁打着哈欠地打开猪场的门。
“这么早？”
张小蝶嘿嘿一笑，快速坐到她的位子上，摊开书，“早点过来看书，傍晚我还要去等他们打野猪回来呢到时还得分肉，有的忙呢。”
槐宁不禁好笑，“你就这么自信他们能打到野猪？”
“那可不，你还不信你男人啊？”
槐宁脸色微红地嗔她，“说话能不能文雅点，别张口闭口你男人你男人的。”
“这有什么的，你还害羞上了。”
槐宁：“……”
在张小蝶翘首以盼的心思下，一天飞速地过去。
“走走走，去山脚下等他们。”
到了山脚一看，和张小蝶抱着同样心思的不在少数，好多人早早地就过来等了。
吴秀娟和程玉芬也站在那里，目带期盼。
不过她不是盼着周家人回来，而是盼着他们死。
眼见天色暗下来，山上还没有人下来，吴秀娟的眼睛越来越亮，冲着槐宁惊悚地笑。
槐宁冷冷瞥她，没说话。
等天色完全转黑，等待的人群躁动起来。
“这么晚还没下来，不会出事了吧？”
“不会吧，周家六个大男人一起上去，能出啥事，就算有受伤的，也不能都受伤了吧？还不能下来报个信儿？”
那人话音刚落，程玉芬就幸灾乐祸地接话:
“那可不一定，万一六个人都死了呢？”
槐宁的目光刚望向她，她就不自觉后退一步，“我可没故意咒他们，就是提供一种可能性，你不能话都不让我说吧？”
吴秀娟扬起唇角，“小孩子不懂事，方知青别计较。”
话音刚落，山脚的竹子抖动起来，泛黄的竹叶飘落中，一道急促的喘息声由远及近。
“他、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