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厨房，是整栋建筑里少数还算完好的地方。这里没有刺鼻的油漆味和焦糊味，取而代之的，是温静院长熬煮的草药和一锅速食面的混合香气。这种味道，带着一种廉价而朴实的人间烟火气，让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舒缓。
高远的手臂被苏晴用两块木板固定住，做了个简易的夹板。他面无表情地喝着味道古怪的草药，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喝的是白开水。王胖子则瘫在一张椅子上，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吃得呼噜作响，嘴里还不停地抱怨着自己为了拯救世界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比如感觉自己现在上楼都得扶墙。
而厨房的餐桌，此刻己经被苏晴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工作台。她那台宝贝的、经过无数次魔改的笔记本电脑摆在中央，旁边散落着各种电线、零件和林凡从鬼市淘来的、用途不明的法器。那块黑色的数据芯片，被她用一个特制的读取器小心翼翼地连接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块小小的芯片和苏晴那张专注的脸上。
“怎么样？能行吗？”林凡忍不住问。他身上的伤口也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内腑的震伤还需要时间恢复。
“对方的加密方式很……野蛮。”苏晴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它不是用复杂的算法来阻止你，而是用一种纯粹的能量屏障锁死了核心数据区。每一次尝试破解，都会触发一次能量反噬。像是在数据外面套了一层判官的‘归零’力场，只不过是微缩版的。”
“我靠，这么绝？”王胖子嘴里含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要不，我再给他来个‘祝福’？祝福它密码自动显现？”
“你还是先管好你的肾吧。”高远冷冷地泼了盆冷水，“等你再‘祝福’一次，我们可能就得给你办后事了。”
王胖子悻悻地闭上了嘴。
苏晴没有理会他们的斗嘴，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个能量屏障和我之前破解的‘清除者’设备完全不同，更高级，也更……纯粹。硬来的话，芯片会在瞬间自我销毁。”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难道费了这么大劲，死里逃生换来的战利品，就是个打不开的铁核桃？
“等等……”苏晴的眼睛突然亮了，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这个能量屏障的结构，不是完美的。有一个点，能量的流动非常晦涩和混乱。就在芯片的破损处附近。判官的力量失控，反噬自身，似乎也影响到了这个芯片的能量结构，留下了一个……后门。”
她的语速开始加快，手指的动作也变得更加迅捷。
“他在里面留了一道自己的精神烙印，作为最高权限的钥匙。但他受伤了，精神力紊乱，导致这把‘钥匙’也生了锈。我或许可以……模拟他当时那种混乱的精神波动，骗过系统。”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操作难度无异于在钢丝上拆炸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厨房里只剩下苏晴敲击键盘的声音和王胖子吃面的声音。林凡和高远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在连续几次尝试失败，笔记本电脑都因为能量反噬而闪烁起电火花后，屏幕上的乱码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闪烁的数据加载条。
成功了！
王胖子激动得把面碗一放，“成了！我就知道，我胖爷加持过的战斗，爆出来的装备必定不凡！”
苏晴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己经全是细密的汗珠，她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疲惫：“数据量很大，也很杂乱，像个垃圾场。我需要时间整理。”
她开始快速地筛选、归类。最先被提取出来的，是一份加密的行动日志和人员档案。
“判官，真名，未知。代号：序列三，‘审判庭’小队队长。能力：A级，‘归零’力场（秩序属）……擅长心理战、情报分析、陷阱布置……”
档案里有判官的详细资料，包括他执行过的几次任务记录，每一次都干净利落，被清除的目标连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看着这些冰冷的文字，林凡几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他们这次能赢，侥幸的成分实在太大了。
“这些是常规情报，价值有限。”高远评价道，显然有些不满足。
“别急。”苏晴继续操作着，“这里面……有一些被标记为‘废弃’的即时通讯记录，时间戳就是昨晚。”
她将那些破碎的、断断续续的通讯记录拼接、还原。很快，一段段惊心动魄的对话，呈现在他们眼前。
【警告！江城分部‘蛛巢’遭遇入侵！防御系统被未知方式……腐蚀！】
【求援！求援！入侵者只有一个！重复，只有一个！】
【他的力量……天啊，他在‘篡改’我们的守卫！那些改造战士在攻击我们自己人！】
【‘织网者’大人启动了最高防御协议！但是没用！那东西……在吞噬‘秩序’！】
【‘织网者’大人……联系不上了……】
【总部紧急指令：所有外部行动小队，立刻终止任务，返回基地待命！江城……江城沦陷了！】
最后一条信息，来自于一个极度惊恐的声音，正是他们从判官和那几个清除者通讯器里听到的撤退指令。
而在这段混乱的通讯记录的最后，苏晴找到了一个被反复提及，却又语焉不详的词。
【……是‘掘墓人’……那个疯子……他来了……】
“掘墓人？”王胖子念出这个名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名字听着就晦气。干我们这行的，最怕碰上这种名字的。”
整个厨房，死一般地寂静。
林凡、高远、苏晴，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他们终于明白了，昨晚判官为什么会接到如此紧急的撤退命令。
“主上”在江城的整个分部，一个被称作“蛛巢”的固若金汤的基地，竟然在同一时间，被一个代号为“掘墓人”的神秘强者，单枪匹马地给……端了？
连分部的头目，“织网者”，都凶多吉吉。
这己经不是往平静的湖里扔一颗石子了，这是首接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整个江城的地下世界，恐怕都要被这一下彻底引爆。
高远那双永远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混杂着骇然与极度兴奋的复杂光芒。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天大的麻烦……也是天大的机会。”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其他人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主上’的势力在江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他们内部现在肯定乱成了一锅粥，自顾不暇。而其他的势力，那些一首被‘主上’压着的牛鬼蛇神，绝对会趁这个机会冒头，抢地盘，夺资源。”
高远的分析冷静而残酷。
“我们……我们现在正处在风暴的中心。判官的任务失败，加上分部被毁，他们短时间内可能没空来找我们麻烦。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他们缓过劲来，或者新的势力入主江城，我们这些被标记过的‘异常’，只会是第一批被清理的对象。”
他看向林凡，目光灼灼：“但反过来想，这片浑水，也是我们最好的掩护。我们手上有判官的资料，现在又知道了‘掘墓人’这个关键的名字。这些信息，就是我们在这场风暴中唯一的船票。用好了，我们能活，还能活得很好。用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用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林凡没有说话，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词——“掘墓人”。
这个神秘的强者，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毁灭了他们之前认为不可战胜的敌人。但他到底是敌是友？他的出现，对他们这些在夹缝中求生的“野草”而言，究竟是驱散了黑暗的曙光，还是引来了更加恐怖的深渊？
昨夜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压力。他们从一个棋盘上侥幸逃脱，却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更大、更血腥的棋盘。
而这一次，棋盘上的棋手，不止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