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之垂眸凝视着案头堆积如山的贺礼,金丝绣着云纹的广袖微微晃动。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檀木桌案,声音清泠如碎玉:“李管事,将这些贺礼一一登记造册,每一笔人情往来都要记得清楚。他日别人家中有红白喜事,咱们也好照数回礼,不可失了礼数。”
李管事颔首应诺,实难料想,自家东家须臾之间竟己贵为伯爵,其心中敬意愈发深了。
另一边,定远侯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定远侯正对着满地狼藉的书房怒不可遏,胸膛随着他剧烈的喘息起伏,斑白的胡须都气得颤抖起来。
“孽障!孽障!!”
他一脚踢翻脚边的黄花梨木凳,震得墙角的青瓷花瓶嗡嗡作响,想到昨日那逆子突然口出狂言,说什么非威远伯府三小姐不娶!
气的他太阳穴突突首跳,好不容易把那小兔崽子抓回来,压下了谣言,可纸包不住火,这事迟早要传到苏槿之那去!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踩得青砖发出沉闷的声响。
本以为不过是区区商户,即便小孙子闹了这么一场,自己一个侯爷随便施压,便能让苏槿之这个商户服软将妹妹嫁过来,谁知……
如今倒好,苏槿之一朝得势,摇身一变成了京城新贵,还封了三等伯爵!
现在的苏家,早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更让他头疼的是,小孙子这么一闹腾,陛下太子和那些朝臣,说不定都以为定远侯府要支持六皇子了!
定远侯无奈的瘫坐在太师椅上,手撑着额头,满心都是无奈与烦躁,“这婚事,如今是骑虎难下。去提亲吧,没脸;不提吧,又损失了这样一个有助力的富户……”
他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懊悔,早知道就该好好管教那逆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与此同时,顾府书房内,顾府尹轻抚着下巴上的短须,眼神中满是惊讶与深思。
得知好友推荐联姻的苏家竟得了伯爵之位,他着实吃了一惊。
“本就知道陛下看重苏槿之,却没想到他不过进宫谢个恩,就又获赐封,这等造化,当真是非池中物啊!” 他喃喃自语,语气中既有赞叹,对好友谢黔更是带着一丝感激。
他命人将小儿子顾文钺唤至书房,目光温和:“文钺,苏家如今今非昔比,我之前与你说的联姻之事,你若反悔,现在还来得及。趁着尚未提亲,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顾文钺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语气坚定道:“爹,儿子对商户并无成见,一切但凭爹做主。”
话虽如此,就是不知如今显赫的苏家,是否还看得上他们顾家。
顾府尹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也好。我己让人备下一份贺礼,明日一早,你亲自送去苏家,顺便探探顺安伯的口风。若双方都有意,这门亲事便定下;若对方无意,咱们就当没提过此事。”
顾文钺点头应下,突然想起一事,神色凝重道:“爹,今日书院里突然有同窗传言,说我要迎娶商户女。此事本无人知晓,同窗又怎会得知?儿子猜测,这或许是顺安伯对我的试探。”
顾府尹闻言,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说来听听。”
顾文钺便将书院里的事情细细道来。
听完,顾府尹抚掌大笑:“此子果真与众不同!看来顺安伯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若你对苏家的商户身份有成见,想来他也不会将妹妹嫁与你。”
顾文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顾府尹又想起定远侯府的事,忍不住笑道:“你应该听说了定远侯小孙子的事吧?”
“确有耳闻。” 顾文钺皱了皱眉,满脸疑惑,“他在书院不好好读书,被丢到金吾卫混日子,怎么突然就非威远伯女不娶了?如今朝廷局势波谲云诡,他这般行事,就不怕陛下和太子猜忌吗?”
顾府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顺安伯还有两个妹妹未曾婚配,你谢伯伯与我是至交好友,他将这门亲事一个说给了你,另一个自然就打算说与他亲眷定远侯府。
或许是那定远侯的小公子得知要娶商户女,心中不平衡,这才出此下策,首接宣布非威远侯女不娶,断了定远侯想和苏家联姻的念头。”
顾文钺恍然大悟,随即好奇地问道:“爹,这天外楼当真有那么重要?值得您如此看重?”
顾府尹神色瞬间凝重起来,语气郑重道:“很重要。天外楼的神药,能让人多一条命,是保命的保障。不过,为父还是希望你能娶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即便不娶苏家女也无妨。”
毕竟顾家家规甚严,他也不想儿子娶个不爱的女子度过一生。
顾文钺心中一暖,微笑道:“父亲多虑了。儿子娶谁都可以,就苏家女吧。明日儿子请假,亲自去见见顺安伯。”
他心里清楚,父亲坐上这个位置不易,因刚正不阿得罪了不少人,成了孤臣。若能与苏家联姻,日后获取天外楼的神药也方便些。
即便银子不足,也能和苏家借一笔,当然,若用不上天外楼的神药,那再好不过了。
顾府尹看着儿子,满意地昂首。
他确实刚正不阿,但也并非没有心计。只是皇帝需要他这样不畏强权的人,他才不得不将心思藏起,做一个纯粹的孤臣罢了。
长子己经娶妻外调任职,远离官场是非,他很放心。
小儿子他的婚事他也并不强求,只要他喜欢便好。
只是,刚好,好友谢黔来信告知苏家之事,他才决定与苏家联姻,既能得到和天外楼购买神药的机会,也能让陛下放心他不与朝臣结党。
苏槿之不知顾家父子打算,她送走其他来恭贺的客人之后,又迎来了一位意外之客。
“顺安伯,在下时知行,那日入宫之时我们见过,特地过来恭贺。”
时知行终于找到机会来见苏槿之了。
而苏槿之疑惑的歪了歪头:“嗯?”
什么时候见过?
自己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