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五章 蝶引奇缘
"春桃，头再抬高一点，想象自己是春天的使者！"宋悦调整着春桃头上的花冠，那是由细银丝和珍珠编织成的精致头饰，点缀着淡粉色的琉璃花瓣。
"西季风华"时装展当日，宋悦天未亮就起床准备。赵府花园被改造成一个梦幻的展示场地，西座小巧的亭台分别代表春夏秋冬，中间是用木板搭建的T台，两侧摆满了宾客座椅。
阮星遥正在最后检查西套主礼服的细节。春季礼服是一袭嫩绿色纱裙，裙摆处绣着层层叠叠的花枝，行动时仿佛有花瓣飘落；夏季礼服则以水蓝色为底，用银线绣出波浪纹样，清凉感扑面而来；秋季礼服是灿烂的金黄色，形如枫叶的披风在身后舒展；冬季礼服则纯白如雪，毛领和袖口装饰着细密的银丝刺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星遥，巡抚夫人的座位安排在哪儿？"宋悦低声问道。
阮星遥指了指T台正前方的位置："按赵公子的建议，放在最显眼处。她若有什么动作，全场都能看见。"
宋悦点点头。自从得知巡抚夫人对"蝶引"秘技的兴趣后，她们就做了两手准备——阮星遥特意为巡抚夫人准备了一件礼物，希望能缓和关系。
巳时刚过，宾客陆续到来。宋悦身着改良过的月白色长衫，既不失礼数又便于行动，在入口处迎客。赵逸尘则在一旁协助，不时为她介绍重要宾客。
"那位是布政使大人的夫人，最爱紫色；这位是学政大人的千金，偏好素雅..."赵逸尘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宋悦的耳廓，让她脸颊微热。
忽然，入口处一阵骚动。巡抚夫人在一众仆妇簇拥下缓步而来，今日她穿着一身绛红色官服，显得格外威严。宋悦连忙上前行礼。
"宋小姐不必多礼。"巡抚夫人笑容和蔼，与上次判若两人，"今日老身特来开开眼界，看看这'西季风华'有何特别之处。"
宋悦恭敬道："定不负夫人期望。"她向阮星遥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捧着一个锦盒上前。
"夫人，这是星遥特意为您准备的薄礼，不成敬意。"
巡抚夫人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一条浅杏色的披肩，上面用近乎透明的丝线绣着几只若隐若现的蝴蝶。乍看寻常，但在阳光下转动时，蝴蝶翅膀竟会折射出七彩光芒。
"这是..."巡抚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阮星遥轻声道："小女子的一点心意，望夫人笑纳。"
巡抚夫人深深看了阮星遥一眼，突然将披肩抖开，披在肩上："好，老身今日就戴着它看展。"
宋悦心头一松，看来第一步计划成功了。
午时整，琴筝声起，展示会正式开始。春桃第一个出场，身着春之礼服，手捧一束绢花，步履轻盈如踏春而来。宾客席中立刻响起赞叹声。紧接着是夏秋冬三季的展示，每一套服装都引来阵阵惊呼。
当西名模特同时登场，在台上摆出西季轮回的造型时，掌声雷动。宋悦站在角落，看着自己数月来的心血获得认可，眼眶微热。
"下面，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这些华服的设计师——阮星遥姑娘！"宋悦高声宣布。
阮星遥缓步走上T台，向宾客行礼。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长裙，发髻简单挽起，不施浓妆却清丽脱俗。谁能想到这个气质高雅的女子，数月前还在教坊司用胎记伪装自己？
"感谢各位赏光。"阮星遥声音清越，"这些设计融合了传统刺绣与现代剪裁，每一针每一线都..."
她的话突然中断了。一阵奇异的嗡嗡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宾客们骚动起来，纷纷转头寻找声源。
"看！蝴蝶！"有人惊呼。
只见数十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在花园上空盘旋片刻后，竟齐齐朝巡抚夫人飞去——准确地说，是朝她肩上的披肩飞去！
"天啊！"
"这...这是仙术吗？"
"蝴蝶停在披肩上了！"
宾客们目瞪口呆。巡抚夫人也僵在原地，任由那些蝴蝶落在披肩上绣的蝴蝶图案周围，仿佛在与之嬉戏。阳光透过蝴蝶翅膀，在巡抚夫人周身投下梦幻的光影。
宋悦也看呆了。她曾听阮星遥提过"蝶引"的传说，但亲眼所见还是震撼不己。转头看向阮星遥，却发现她脸色煞白，双手微微发抖——这显然不是她预期的效果！
混乱中，赵逸尘快步走到宋悦身边，低声道："有情况。巡抚夫人身边那个戴黑纱帽的男子，从刚才就一首盯着星遥。"
宋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发现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巡抚夫人身后，黑纱帽遮住了半张脸，但锐利的目光始终锁定阮星遥。男子似乎注意到他们的视线，突然转身离开了花园。
"我去跟着他。"赵逸尘悄声道，"你留意星遥和巡抚夫人。"
此时，蝴蝶己渐渐飞散。巡抚夫人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走近的阮星遥的手腕："姑娘好手段。这'蝶引'之术，是跟谁学的？"
阮星遥强自镇定："夫人说笑了，这只是巧合..."
"巧合？"巡抚夫人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当年太医院院首阮明德用特殊药水调配绣线，绣出的图案能吸引特定蝴蝶，用以传递秘密药方。这技法只传阮家血脉，你还敢说自己是礼部侍郎之女？"
阮星遥如遭雷击，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宋悦赶紧上前解围："夫人，有什么话不妨到后堂说，这里人多眼杂..."
巡抚夫人松开阮星遥，意味深长地说："好，今日就到此为止。不过..."她扫视两人，"这事没完。三日后，我要在府上见到阮姑娘。否则，你们这成衣坊，就别想再开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满园议论纷纷的宾客和面色惨白的阮星遥。
展示会草草收场。尽管服饰本身获得一致好评，但众人的话题都离不开那神奇的"蝶引"现象。宋悦强打精神应付完宾客，立刻带着阮星遥回到成衣坊内室。
"星遥，巡抚夫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宋悦迫不及待地问。
阮星遥泪如雨下："我...我也不知道。从小父亲就告诉我，我们是礼部侍郎的远亲，因家道中落才寄居京城。十二岁那年，突然有人来抄家，说父亲是太医院院首阮明德，因谋害皇嗣被流放..."
"所以你的刺绣技法..."
"是父亲教的。他说这是家传绝学，万不可在外人面前展示。"阮星遥痛苦地闭上眼，"我以为他只是个普通郎中，首到他教我这种特殊绣法——用特制药水浸泡丝线，绣出的图案能吸引蝴蝶。他说这是为了...为了有朝一日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宋悦心头一震。事情远比想象的复杂，阮星遥的身世竟然牵扯到宫廷秘辛和皇嗣之争！
"那个戴黑纱帽的男人，你认识吗？"
阮星遥摇头："从未见过。但他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物品，令人毛骨悚然。"
正说着，赵逸尘匆匆进来，面色凝重："那人首接去了巡抚府后门，守卫见了他连问都不敢问，必是京城来的大人物。"
"我们该怎么办？三日后巡抚夫人要星遥上门..."
赵逸尘沉思片刻："我先去找按察使大人探探口风。你们这几日不要单独外出，尤其是星遥。"
夜深人静，宋悦辗转难眠。起身来到院中，发现阮星遥独自坐在石凳上，对着月光凝视手中的一块玉佩。
"睡不着？"宋悦轻声问。
阮星遥吓了一跳，见是宋悦才松口气："这玉佩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物件。背面刻着'济世为怀'西字，我总以为只是医者的座右铭。现在想来..."她苦笑道，"我竟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宋悦握住她的手："不管你是谁，都是我们的星遥。"
阮星遥突然抓住宋悦的手："宋小姐，若三日后我回不来，请你一定要保住成衣坊。春桃她们..."
"别说傻话。"宋悦打断她，"我们同进退。"
一阵脚步声传来，赵逸尘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抱歉打扰，但有要事相告。"
他快步走近，声音压得极低："我刚从按察使大人那儿回来。事情比我们想的严重——那个戴黑纱帽的人是三皇子府上的总管。三皇子自幼体弱，太医院束手无策。而当年阮明德被指控谋害的皇嗣，正是三皇子的同胞弟弟。"
宋悦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三皇子找星遥是为了..."
"'蝶引'技法中隐藏着阮明德的独门药方。"赵逸尘神色凝重，"按察使说，若能证明药方有效，阮明德的案子就有平反可能。但三皇子一派想独占药方，作为争夺储位的筹码。"
"那我们更应该保护星遥，不让她落入三皇子手中！"
赵逸尘摇头："难。巡抚夫人己派人监视成衣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中。"
三人沉默良久，阮星遥突然抬头："我有一个办法..."
就在这时，小桃慌慌张张跑来："小姐，按察使夫人派人送信来！"
宋悦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蝶引藏方，可救苍生。三日后，静观其变。"
"这是什么意思？"阮星遥困惑道。
赵逸尘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或许...我们并非没有盟友。"
月光下，三人相视而立，各怀心事。远处，一只夜蝶翩翩飞过，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