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
萧秉淮坐在她对面,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侧脸,声音低沉:“日后你一人万不可如此随意施加善意。”
苏潋薏抬眸看他,眼中带着懵懂,故意打趣,“夫君,是在觉得我多管闲事么?”
萧秉淮没有正面回答她。
只是将目光转向窗外,声音冷淡却透露着关切。
“顾清砚此人,未必简单,若是一个奸恶之辈。你今日之举,非但不会得到他的感恩,反而会被报复。“
苏潋薏轻笑一声,顺势倚进他怀里,话语温软。
“夫君多虑了。他不过是个寒门书生,我只是见他实在可怜,稍加帮助罢了。”
马车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耳边回荡。
萧秉淮的手仍搭在她腰间,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却并不能让苏潋薏心生暖意。
她微微侧头,余光瞥见萧秉淮紧绷的下颌线条。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藏着太多她看不透的情绪。
苏潋薏脑海中却不断浮现顾清砚那双燃烧着野心的眼睛。
表面谦逊,内里却藏着锋利的爪牙。
苏潋薏给的那袋银子,与其说是施舍,不如说是一笔投资。
顾清砚这样的人,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他只需要一个机会,便可一飞冲天。
苏潋薏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夫君,你说那书生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么吗?”
萧秉淮低头看她,目光在她微颤的睫毛上停留片刻:“你很在意?”
“只是觉得可惜。”
她往他怀里又靠了靠,“那样的人才,若是埋没了......”
萧秉淮的手指在她腰间收紧,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
“薏儿,朝堂之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苏潋薏假装没听懂他的警告,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憧憬。
“夫君,若是那书生真能高中,也算是我们做了一件善事,对不对?”
萧秉淮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他伸手抚过她发间的白玉铃铛,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你啊......”
马车驶过长街,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薏儿。”
萧秉淮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到了。”
苏潋薏睁开眼,眸中己是一片清明。
她朝他露出一个软糯的笑容,对着萧秉淮撒娇。
“夫君抱我下去好不好?”
萧秉淮无奈地摇头,却还是将她打横抱起。
苏潋薏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
天色阴沉,厚重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
官道上,马车的侧帘悄然被掀起。
苏潋薏的绡纱裙摆被凉风轻轻掀起,她攥着鎏金车帘,看着满目的荒遗。
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银甲卫踏着滚滚烟尘而来。
为首之人勒马时,马匹前蹄高高扬起,溅起的尘土落在车辕上。
“臣林逾白,拜见靖王殿下,王妃娘娘。”
玄色披风上的虎头纹纹在阴云下泛着冷光。
林逾白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时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萧秉淮掀开车帘,目光落在林逾白腰间佩刀的明黄穗子上,眸色一沉:“林将军来此是何意?”
“回禀王爷。”
林逾白抬起头,目光不经意从苏潋薏扫过,面色带着悲痛对萧秉淮说。
“昨日五更天,皇上...驾崩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两人心头。
苏潋薏感觉萧秉淮的手臂骤然绷紧。
她侧头看去,只见他下颌线条紧绷,握着车帘的手背青筋暴起。
苏潋薏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在他脉搏处轻轻,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试探。
林逾白继续说道,“新皇特命臣来护送王爷,王妃即刻返京。”
他说“护送”二字时,语气微不可察地加重了几分。
萧秉淮沉默片刻,冷冽道:“新皇倒是......思虑周全。”
他松开攥着车帘的手,玉扳指在紫檀扶手上敲击出规律的声响。
这是他心绪不宁时的习惯动作。
“王爷......”
她轻声唤道,眼中适时泛起水光,“父皇他......”
话未说完,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滑落。
萧秉淮抬手替她拭泪,指尖的温度却比这阴天还要冷上几分。
他随即将视线转向外面的人。
林逾白依旧跪着,目光始终没有冒犯半分,但浑身的气势却极其强势。
萧秉淮终于淡漠地开口。
“起来吧,既然是陛下的好意,本王自然领受。”
苏潋薏看着林逾白起身时铠甲反射的冷光,忽然觉得这阴沉的天气格外压抑。
她轻轻扯了扯萧秉淮的衣袖:“王爷,妾身有些乏了。”
她主动给了萧秉淮一个台阶下。
“启程。”
萧秉淮沉声道,放下车帘的瞬间,他的目光与林逾白在空中交汇,两人眼中皆是暗流涌动。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沉闷而压抑。
苏潋薏靠在软枕上,指尖无意识地着耳坠,翡翠的凉意渗入肌肤。
让她想起那夜萧承璟的警告,她心头有些不安。
“王妃。”
萧秉淮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要淹没在车轮声中。
自从苏潋薏来到昂州后,他很少这样正式又疏离唤她。
苏潋薏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他紧绷着一张脸,眼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若是......本王出了什么事。”
萧秉淮停顿片刻,指尖轻轻挽起她耳边的碎发。
“你就让苏家派人来,与我和离,接你回镇北候府。”
苏潋薏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适时露出震惊之色:“夫君,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她攥住他的衣袖,指尖微微发抖,“夫妻一体,我怎会独自逃离?”
萧秉淮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
既然太子己经发现青州的账本,迟早会查到他头上。
苏潋薏若是留在靖王府,必定难逃牵连。
不若回镇北候府,到时他亲自向岳父书信一封禀明情况。
镇北侯同苏刺史划分清关系,此事就不会过于牵扯镇北侯府。
“听话。”
他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动作轻柔的都让她觉得不像他了,“苏家......总能护你周全。”
“王爷,到底发生何事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轻声啜泣,悲伤的询问萧秉淮。
萧秉淮只是用力将她搂入怀中。
苏潋薏靠在萧秉淮怀里,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好像真诚换不来真诚,计谋才能得到成果。
马车外,林逾白骑着马在马车侧后方。
他看了眼紧闭的车帘,目光在晃动的帘影驻留片刻,便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