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鎏金香炉里龙涎香己燃尽,皇后握着药碗的手指节发白。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床榻上的萧盛帝,眼中交织着愤怒与不甘。
床榻上的萧盛帝面色青灰,呼吸微弱。
明黄色的寝衣领口沾着褐色的药渍,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眼珠浑浊无光,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仿佛随时会断气。
“陛下可还记得?”
皇后突然开口,声音冷冽如冰,玉簪上的九尾凤钗在烛火中微微颤动,映出她眼中的寒光。
她的语气中带着压抑己久的怨愤,仿佛要将多年的委屈一股脑倾泻而出。
“承璟满月那日,你抱着他在太庙立誓,说宁朝的江山未来会交给他。”
她的声音渐渐提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先帝因钦天监一句紫微星,看重她儿,让当时还是辰王的今上在皇位竞争中增加了筹码。
如今萧盛帝不仅夺了她的权,还意图扶持萧秉淮那个狼崽子,呵。
萧盛帝的眼珠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似乎想要回应,却无力开口。
皇后见状,眼中的怒火更甚。
她猛地将手中的药碗重重砸在案几上。
瓷碗碎裂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溅出的汤汁染污了绣着十二章纹的帷帐。
褐色的药渍在明黄色的绸缎上蔓延开来,仿佛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可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在嘶吼,眼中的泪水在烛光中闪烁,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东宫属臣换了三批,北境军权分给靖王,连本宫的兄长也是剥权闲置在家!”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深深的痛楚和愤怒。
手指紧紧攥住案几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木头捏碎。
“你忌惮本宫,忌惮太子,生怕我们母子夺了你的权!”
“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在先帝面前做出情深意长的模样?”
她的声音中带着讥讽,眼中满是失望与怨恨。
“扶持伍氏与本宫打擂台,独宠贵妃,让本宫过的尊严全无!你可曾想过,本宫是皇后,是你在先帝面前求来的妻子!”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却更加冰冷刺骨,似乎想要将这么多年对萧盛帝的怨恨一股脑全部说完。
“这些年,处处打压本宫,打压太子,连东宫的脸面都不给!承璟是嫡长子啊,是你亲口在先帝面前承诺的储君!”
萧盛帝的呼吸越发急促,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没想过废除太子,只是平衡朝堂,朝堂怎么能成为太子的一言之堂。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无力开口。
皇后冷笑一声,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却带着决绝的寒意。
“陛下,今日这般模样,可曾后悔过?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她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愤怒。
烛火摇曳,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庞。
九尾凤钗在光影中颤动,仿佛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凤凰。
却终究被困在这深宫之中,无法挣脱。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萧盛帝微弱的喘息声和皇后压抑的抽泣声交织在一起。
“放肆!本宫是宫嫔,尔等何敢?”
殿外传来何嫔声音慌张却又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殿门被推开,几名宫女太监押着何嫔踉跄而入。
何嫔衣衫凌乱,发髻散落,脸上还带着几分惊慌与不解。
她抬头看向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却仍强撑着挺首了脊背。
“皇后娘娘,臣妾不知犯了何罪,为何要如此对待臣妾?”
何嫔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仍故作镇定。
皇后冷笑一声,缓步走到何嫔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何嫔,陛下病重,你身为嫔妃,却未尽照料之责,致使陛下病情加重,该当何罪?”
何嫔闻言,脸色一变,急忙跪下。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日夜守在陛下榻前,不敢有丝毫懈怠,陛下病情加重,实非臣妾之过啊!”
皇后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刺向何嫔。
“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为何陛下明明圣体安康,却在照看五皇上病情突然恶化,为何你迟迟未禀告本宫陛下的病情?”
何嫔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她实在不能说是萧盛帝想故意瞒着皇后。
就是为了防皇后母子,可谁知道皇后会突然察觉异样。
皇后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
玉佩上雕刻着精致的蝉蜕纹,正是五皇子的贴身之物。
她将玉佩在何嫔眼前晃了晃,声音冰冷如霜:“何嫔,谋害圣上,这罪你可认?”
何嫔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瞳孔猛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的嘴唇颤抖着,声音猛然尖锐起来:“这玉佩,怎会在你手中!你这毒妇!”
说着就要扑上去抢,却被宫女紧紧按住。
皇后冷哼一声,将玉佩收回袖中,目光如刀般刺向何嫔。
“何嫔,你还有何话可说?”
何嫔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染着蔻丹的指甲抠进金砖缝隙。
是她失策,五皇子身边她明明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却还是被皇后拿捏了五皇子。
“臣妾认罪!只求娘娘......”
她重重磕头,额角渗出的血蜿蜒成小蛇,“求娘娘看在五皇子唤您多年母后的份上......”
“带下去。”
皇后抚过袖口团凤纹,看着宫女将人拖远。
转身时正对上萧盛帝惊怒交加的眼神,她忽然轻笑:“陛下不必心疼,何嫔愧疚难安,说愿以死谢罪呢。”
萧盛帝看着皇后疲惫又癫狂地神态,他突然用力抓住皇后的手腕。
这个曾经弯弓射虎的帝王,此刻连扯断她一串东珠手钏的力气都没有。
“阿鸾......”
二十年未闻的闺名让皇后浑身一震,“是朕......对不住你......”
听到这话,皇后眼神晦暗不明。
青玉药匙碰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皇后舀起泛着诡异光泽的汤药。
“陛下该喝药了。”
看着萧盛帝喉结滚动咽下汤药,她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语。
“陛下,你可知承璟出生那日,钦天监说的原话是“紫微入命,当主神器”?”
萧盛帝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在锦被上抓出狰狞的痕迹。
皇后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帝王青筋暴起的手背。
“这碗牵机药,还是你教本宫的——当年你不就是这么毒杀先太子的么?”
“如今您也算是为先太子赔罪了。”
寅时三刻,当第一缕天光穿透云层,皇后抚平帝王不肯闭合的眼睑。
她取下凤冠,散落的青丝中己掺了银丝,声音却比冰凌更冷。
“传旨,圣上忧思五皇子顽劣,积劳成疾,龙驭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