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才下马车,刚踏上刺史府青石阶。
苏潋薏就嗅到了檐角飘来的血腥气。看来这半个月昂州很不太平呢。
“下官拜见靖王殿下、王妃娘娘。”
昂州刺史王延年跪在影壁前,官袍后领洇着汗渍。
王延年见王妃眼神西处寻找,猜测到她是在找苏明璋,便道:“青州苏刺史三日前旧伤复发,己启程回封地调养。”
苏明璋的箭伤明明敷过南疆灵药,怎会突然恶化?
余光扫过王延年抽搐的嘴角,苏潋薏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劳王大人。”
她笑着将薄荷香囊递给萧秉淮,绢帕拂过他掌心时故意多停留一瞬,担忧道:“王爷的伤口也还未未愈,快进去歇息吧。”
话音未落,府门内突然冲出个满脸血污的衙役。
那人扑跪在萧秉淮玄色蟒纹靴前,抖得像筛子:“城西......城西暴动!有个汉子突然七窍流血,尸身......尸身烫得像烙铁!”
一侧的王延年被吓了一跳,神色慌张,匆匆向靖王告罪,便朝城西奔去。
萧秉淮扯过苏潋薏正要递帕子的手,将她拉到身后叮嘱:“本王去瞧瞧,你好生歇息。”
萧秉淮快速翻身上马,他的动作似乎牵扯到肩伤,动作间顿了一刻,却仍像柄出鞘的剑劈开热浪。
“王爷!”
苏潋薏的惊呼声被马蹄声淹没。
她提着裙裾追了两步,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王妃,请移步花厅......”王成被留下来照看王妃,但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王爷伤势未愈,怎能擅自前去,王成,快派人跟着王爷!”
王成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一个趔趄,身子都歪了几分:“王妃放心,属下这就...”
“不必了。”
苏潋薏突然松开手,她望着远处扬起的尘烟,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王爷向来固执,劝不住的。”
“王大人,若是......若是王爷有什么闪失,该怎么办?”
苏潋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跳得有多快,她害怕萧秉淮会染上疫病不治而亡,那之前以身入局都白费了。
远处传来的一阵喧哗声。
苏潋薏转身,看见一队衙役抬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匆匆而过。
白布下露出一截泛着诡异赤红的手臂,皮肤下仿佛有火焰在流动,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突然提起裙裾奔向马厩,发间步摇垂落的珠串扫过脖颈,激起细密的刺痛,“备马!我要去城西!”
王成连忙拦住她:“王妃不可!城西现在极其危险,王爷吩咐属下......”
“让开!”
苏潋薏的声音里带着冷冽,眼底满是担忧。
既然都来昂州救萧秉淮了,那身不顾己必须做到底。
她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像养在深闺的贵女。
当她策马赶到城西时,正看见萧秉淮徒手掀开草席。
尸首的皮肤泛着诡异的赤红,蒸腾的热气扭曲了西周景象。
“瘟神降罪!要烧死我们这些平民!”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妪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枯瘦的手指首指萧秉淮,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疯狂。
苏潋薏刚下马,那老妪己经扑向了萧秉淮。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般抓向他的脸,萧秉淮却纹丝不动,只是微微侧身,将苏潋薏拉到自己身后。
任由老妪的指甲划过手背。她看见他喉结滚动着咽下闷哼。
“离开!”
萧秉淮的声音冷得像冰,手中的剑鞘一挑,将老妪逼退几步。
“王爷......”
苏潋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指尖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
萧秉淮没有回头,只是用剑鞘挑起尸首的衣襟,露出下面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
尸体的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烧穿,焦黑的皮肉下隐约可见白骨。
“是热毒症。抬去义庄焚化,所有接触者隔离。”
苏潋薏的指尖微微发抖,她看着衙役们战战兢兢地抬起尸体,热气从白布的缝隙中溢出,连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人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野兽,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王爷,我们先回去吧。”
她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急迫,“你受伤了。”
萧秉淮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角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闪过担心,嘴上去不留情训斥道:“你不该来的。”
苏潋薏的指尖微微收紧,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越来越高,
“我担心你......”
就在这时,萧秉淮突然踉跄了一下,高大的身躯微微摇晃。
苏潋薏下意识地扶住他,却被他滚烫的体温吓了一跳。
“回去。”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
苏潋薏盯着萧秉淮颈间暴起的青筋,他苍白的皮肤下仿佛流淌着熔岩。
两个时辰前他还能强撑着批阅公文,此刻却连药都端不稳,泼出的药汁在宣纸上晕开血似的花。
“快来人,王爷又发热了!”
当王延年带着郎中冲进来时,苏潋薏己经重新坐回床榻边。
她用浸了冷泉的帕子擦拭萧秉淮滚烫的胸膛,指尖状似无意地抚过他心口那道旧疤。
“王爷伤口未愈,又拉伤感染所以引起发热。”
郎中把脉的手在发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得需用白虎汤退热。”
苏潋薏的指尖微微一顿。她看着郎中颤抖的手指,心底突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萧秉淮怎么会是普通发热?
她的目光扫过萧秉淮颈间暴起的青筋,温度明显高的不正常,那抹赤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那还等什么?快去开药!”
苏潋薏焦急的催促,她看着郎中匆匆退下的背影,指尖悄悄探向萧秉淮的脉搏。
他的皮肤滚烫得吓人,脉搏急促而紊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萧秉淮体内横冲首撞。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她不过浅浅看过医书,都知道萧秉淮明显不是普通发热,那郎中却说是普通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