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端酒杯的姿势轻微有些歪斜，浓重的茉莉花香花之后隐隐能闻到精铁的血腥味道。
熟悉的梁王府的精铁味道。这种精铁产自河东代州一座黄金与钨铁混合的矿山。假冒红姬舞蹈撒乌头粉末可能是她。
孙冲拿着酒杯凑近兰城邪魅地一笑：兰城坊主的香味清新脱俗，纤细犹如兰溪芷草细腻。
他敏捷的扯去兰城的衣袖，连同裹伤口的夏布一并扯了下去，出猩红地簇新伤口。
雁玉横出长剑逼退孙冲，她用力过猛胸口有伤口流血同样带有精铁的血腥味。
兰城拔掉雁玉的长剑，驸马，你在怀疑我是梁王府王妃寿宴上的投毒刺客。
梁王府特赐河东代州精铁五百斤，试铸三分箭头，射程远程一倍，射杀范围要大三倍之多。
雁玉补充道：昨日，试验失败，伤了不少人。坊主也被伤着了。梁王权势滔天了！竟然经营铁矿私铸武器的权限。孙冲回到马场己经是夜半时分。
漫天的星斗绣满湛蓝的天空。金色的光芒泛着冷冷的光。这些光芒有些沉，有些涩，有些疲惫。总觉没有春天的星光烂漫，自由，温暖。
今年的霜冻来得有点早。马场的苜蓿草还没来得及抽尽植物绿色，霜冻有意无意地来了几次。苜蓿草跨过金黄抹了一层油亮的绯红。
苜蓿富含草酸，过早的霜冻激发出它们清香味道。马蹄踏过的草坪，车轮留下扎痕，孢子卧过草窝都散发着喷香。
孙冲的回忆回到喷喷香香的过去。那年他十岁，也是重阳节前夜。
先生陪他逃出相府来到马场挑选心爱的马驹。他要性格活泼的，奔腾跳跃扬起的灰尘像青云一样轻盈的良马。
而乳娘和父亲要他选择性格温顺脚力疲软的那一种。父亲说孙家的后人只能是朝中宰相或文职要员，没必要降得烈马，驰骋沙场，戍守边疆。
他挑选了一匹全身乌亮的马驹，先生帮他牵到跑马场，扶他坐到小马驹的背上。马蹄声恰恰，星颗伴随着微风哗哗啦啦的响。星河在流淌，星河在歌唱，星河在光耀……
他第一呼吸到自由清新的空气。马儿路过草垛时，草垛中传出嘤嘤地小女孩的哭。先生和孙冲拨开草垛，草垛里窝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小女孩。先
生问她几岁了，她说她叫长乐，是高阳姑姑带她捉迷藏把她藏在这里的。高阳姑姑一首没有来。
她又饿又渴。先生仰天叹了口气说：权贵针织游戏太恶毒了，令人不敢恭维。先生就地燃起篝火烤兔肉吃，从地窖里取马奶酒喝给他们喝。
先生逗长乐说：吃了我们家公子的烤肉，喝了马奶酒将来要嫁给公子的。长乐笑嘻嘻地说：我可以招他做我的驸马。
长乐拿出挂在胸前的长命锁：以这个为凭证。小马驹驮着他们星空下走到了相府。武帝自此将长乐寄养在相府。
朝臣曾经弹劾孙家拥兵自重，有谋反的嫌疑。武帝轻描淡写地说：只要我的长乐平安健康快乐长大，大周最尊贵的公主要嫁到孙家，大周半壁繁荣要归功于孙家。
青春如玉的孙冲与娇小玲珑的长乐两小无猜，过着青梅竹马的日子。父亲常常愧叹：如果他们生在小康人家多好，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孙家相府自此卷入与高阳公主为首政治势力的争斗中。
高阳因与辩机通奸败露。辩机请罪自焚见佛祖，高阳被赐三尺白绫自尽。更是巩固了孙家作为三朝元老在大周王朝里不可撼动的地位。
后来，孙冲真的做了长乐的驸马。驸马府，公主府，两个相爱的人，一个居住在长安市北面，一个居住在长安市南面。新婚燕尔却要通过礼部备案，仪仗队引着轿子通过三条长长的主街。
全长安的人都知道驸马想念公主了，公主要去见驸马了。
公主招的是孙家三代掌管兵部，八十万精锐部队的实权；孙家娶得是甘愿质子于皇家的忠贞。
孙家最优秀的孩子被招为驸马，不能继承家族爵位。皇帝通过礼部赐给他一个京兆尹的闲职。
孙家主父告诫孙家儿孙后辈：孙家的权势富贵己是极盛。因此孙家的儿男要谨记，君子藏器于身，要伺时而动。
孙冲把主父的告诫理解为：君子不器。孙家貌似是长安城内万人景仰的参天大树。可是他长在天子脚下的沃土里。这棵能长多高，多久，仰仗皇帝的态度。
孙冲和长乐的爱情饱受权势斗争的折磨和摧残之后才发现他自身的“器”就是把自己佯装成一个好色贪酒之徒。
唯有在女人堆里有绝对的安全感。女人天生宠物，哪个男人宠爱她，她就会为这个男人所用。至少梁王府的影卫，皇帝的护卫，朝廷的各派势力不会盯着他不放松。
孙冲这种君子的“好色”之器伤了孙家皇家的体面，更伤了长乐的心。
孙冲对着星空说：长乐！你知道吗？我们夫妻俩权谋和富贵之间讨生活，能活着己经很幸运了！
几片乌云乘风而过，轰隆隆地雷声响彻马场。雨哗啦啦地斜刷下来。暮秋的雨透心凉。
胖胖的厨娘淋着雨卖力的洗萝卜，身后跟着身材纤细的帮厨。她的身材太纤瘦了，萝卜太壮硕了，萝卜一不小心歪一下就能把她击倒在地。眉宇间有几分长乐十二岁时稚气。
十二岁时的长乐捧着桂花酒，在重阳百官宴会上武帝斟酒。武帝口谕赐公主府邸，食户五千，锦缎三千匹。小豆芽胆大包天竟然混在厨房里。
孙冲走到河边，厨娘敏捷地转身行礼：拜见驸马，靴子踩地的声音温和有力，一定是您大驾。
小豆芽也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行礼。孙冲叫了模仿桃叶小桐的声音叫了一声：小豆芽……
小豆芽略微惊慌地应着：驸马，您还记得我。
孙冲说：你是我见过最纤细的姑娘。我怎么会轻易忘掉呢！
小豆芽很是同情孙冲这种装模作样油滑：孙家大郎，你再装不了好色之徒的恶劣，脱离不了书香门第的文雅。
孙冲望了望天空中的星斗，按了按挎着腰间短剑：好久没遇到这么有灵气的女人。那我就给一次贴近武帝的机会。
小豆芽说：那代价是什么？
孙冲说：一个懂我的女子可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小豆芽说：我要报答你的。
孙冲说：那你就不要死，也不要回西域，留在长安。
小豆芽想了想：我要是活着，留在长安是另一个条件。
孙冲策马而去：你活着回到马场再谈条件。
小豆芽流泪满面喊：傻瓜！事情败露后，朝廷会诛连你九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