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天纪十年花朝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未央宫正殿内,喻夏挣扎了几下,终于找回对身体的控制,艰难地睁开双眼。
倾盆的暴雨,如同巨兽扑面而来的泥水砂石,还有凌微最后松开的手……一切都渐渐模糊。
胸口发痛,像是被人用力捶打过,鼻腔喉管都是呛水后的阻滞感,喻夏忍不住呛咳两声。
“孩子,你可算是醒了。”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傻孩子,你堂堂太子妃,何必与一个良娣争风吃醋?她即便再受宠,横竖越不过你去。”
太子妃?
谁?我吗?这是穿越了?
喻夏满心疑惑茫然,目光从自己戴着玉镯的白皙右手一路移到眼前保养得宜,美丽且陌生的妇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不动声色观察起周遭环境,柔软丝滑的锦被,雕龙刻凤的木床,光华流转的轻纱帐幔,房间里的每处细节都无声昭示着华美精致……堪比住进了博物馆古代家具展。
那妇人见她不言语,叹息一声道:“母后也知道,你心中不快。可辰儿未来要继承大统,三宫六院那是难免的事,你既嫁了他,便该凡事多体谅,性子柔和些,夫妻两人才能相处和睦。”
这女的张口闭口体谅丈夫,三官六院,这里该不会是亡了百多年的大清吧?
看这服饰装扮又不像。
“凌夏杪!”
正费解的思考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男人气冲冲进了大殿,义愤填膺看着她道:“你这次又是为什么欺负采薇?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你满意了?”
原主姓凌?和凌微一个姓?
“辰儿!”分神的喻夏被皇后这声叱责唤回神志。
皇后皱眉起身,对来人道:“你是太子,怎可这般失了储君气度!再说这次杪杪也受了伤,就算她有错在先,你也不该这样说她。”
喻夏看着眼前这位,这就是原主的丈夫?当朝太子?
年纪看上去很轻,高高瘦瘦,长相俊秀文雅,容貌不逊色于一些电视里粉丝众多的男明星,只是那一脸不耐烦,实在让人生不出好感。
“儿臣——”太子仍面色不虞,气势却弱了些。
他冷哼一声:“母后,您是没看到,方才我离开西内苑时,沈弘那厮就差没乐开花,这事他以后可有的说了!”
皇后摇摇头:“你二哥为人素来促狭,横竖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就没事爱招惹你几句,总计较他的话做什么?”
太子的二哥?
古代传位讲究嫡长,一般来说,皇帝年富力强,先嫡后长,毕竟母家势力也是个重要考量。这么说,太子上头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叫沈弘?
太子沈辰听了这话,非但没被劝住,这“小学生”还怪罪起拉偏架的老师起来:“孤当然计较了!要不是母后您总帮着凌夏杪说话!她今天也干不出这样肆意妄为的事!”
战火终究还是烧到自己头上。
喻夏虚弱咳了咳,拿出装病跟老师请假的演技撑着床榻费力地坐起来。
身旁一个红衣小丫头连忙过来扶住她,动作自然而亲热,她衣着和其他粉色宫装的宫女明显不同。
喻夏动作僵硬一瞬,立刻放松身体。
这红衣小姑娘看着很有可能是原主的熟人,被看出不对可就糟了!
于是她眼神迷茫懵懂看向沈辰:“我怎么了?”
沈辰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问!你推采薇下水干什么?她身子弱,初春的水又那么凉!你怎么这么恶毒!”
“不是!”
不等旁人言语,红衣小丫头听了这话,错愕过后,立刻小声地反驳:“小姐你根本没有推她!”
嗯?怎么说?
喻夏好奇目光飘向身旁的红衣小丫头,她不忿地捏紧拳头,忽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才起身:“殿下,太子妃没有推她!是喻侧妃莫名其妙拉着太子妃一起落水的,小姐当时不过是想甩开她的手而己!”
原主是被算计的?
太子沈辰可不信这话。
“不可能,采薇素来性子柔和,委曲求全!”
“这……”皇后娘娘迟疑看向身旁女官,目光带着问询。
女官会意,低眉顺眼禀报:“娘娘,您当时陪着陛下呢,不在西内苑。但在场的宫人与宾客有目共睹,说是良娣在桥边像是被人推了一把,掉到水里的。不过……没人看清楚是谁做的。”
沈辰皱眉,对皇后道:“母后,太医说采薇头撞到水底乱石,血瘀不散,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喻夏,说道:“她素来与人为善,除了某人一向针对,还有谁会这样恨她?”
皇后神情无奈,没有答话。
……有意思。
以喻夏长期在法庭工作观察形形色色当事人的经验,这位端庄大方,雍容典雅,从表面看不出喜怒偏好的皇后娘娘,未必不知道原主是被冤枉的,但她并不关心这事谁对谁错,大概只想息事宁人。
照目前情势,在这场争执里,牺牲原主是最好的选择。
可皇后却没这样选,只隐晦地拉偏架偏向自己儿子,暗示自己服软,那么……她顾忌的是什么?
喻夏瞥了一眼身侧,红衣侍女低着头,神情掩不住气愤。
一个侍女这样大胆护主,俗话说上行下效,原主估计也不是什么软和性子。
心中有了猜想,喻夏手指轻轻在身侧敲了敲,抬眸看向沈辰:“照殿下所说,是我推这位侧妃下水,那我不仅亲自动手,还站在一个能被她拉下水的位置,未免太过愚蠢了吧?”
沈辰哂笑一声,不假思索便道:“谁知道呢,你手段一向拙……”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以眼神制止了。
“好了!这事本宫过后自会查清楚!”
皇后轻咳一声道:“今日花朝节,太子家眷在宫宴上双双落水己经够丢人现眼了,你们几个安分些!在各位王公大臣的家眷面前,不许再闹出笑话。否则就算我肯网开一面,你们父皇那也会降罪,听明白没有?”
沈辰不情不愿道:“母后你这话该对她说。”
“你少说两句!”
喻夏识时务点头道:“母后教训的是。”
凤驾走了,一屋子女官内侍消失后,殿内瞬间空旷起来。
“不用这么多人伺候,闷得我喘不过气,你们都下去吧。”喻夏撑着身体坐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红衣侍女赶紧起身来扶她。
待偏殿内伺候的宫女内侍鱼贯而出,喻夏才问抱臂杵在那的沈辰。
“喻采薇在哪?”
看她方才的虚弱消失得无影无踪,沈辰愈发确信凌夏杪就是惹事的罪魁祸首。
“你找她做什么?”
“找她对质!”喻夏看出他的警惕,牵起唇角毫无诚意笑了笑,“殿下既然这么关心她,就先过去守着她吧,我换身衣服,等会过去。”
“你——!”沈辰被只穿中衣的喻夏不由分说地推出了门外,雕花木门在他眼前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
门内,听完喻夏所言,红衣小侍女取来放在一旁的宫装,为喻夏穿衣,被婉拒后眼眶微红地侍立在旁。
“小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连我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