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宴的宫灯挂得比星子还密,红绸缠在廊柱上,风一吹就簌簌作响。殿内的巧果摆得琳琅满目,有花瓣形的,有元宝样的,个个透着油亮的光,甜香混着桂花香飘满室。
赵灵阳刚坐下,就有个宫女端着盘巧果走过来,青瓷盘里的巧果捏成了鹊桥模样,看着格外精致。“公主,这是御膳房新做的巧果,加了蜜饯,您尝尝。”宫女的声音细细的,垂着眼帘不敢抬头。
林晚正拿着块杏仁酥往嘴里塞,眼角余光瞥见那宫女袖口露出的银镯子——镯子样式普通,却在灯下发着冷光,不像寻常宫女戴的。她心里一动,忽然笑着抢过盘子:“这果子看着就好吃,我替姐姐尝尝!”
她捏起块鹊桥巧果,大大地咬了一口,刚嚼两下,忽然“呸”地吐在帕子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什么玩意儿?发苦!御膳房的人偷懒了吧?黄连都敢往巧果里放?”
她把盘子往宫女手里一塞,语气冲得很:“赶紧拿走重做!换盘芝麻馅的,少放糖,我姐姐不爱吃太甜的!要是再做这么难吃,仔细你的皮!”
宫女吓得脸色发白,抱着盘子匆匆退下,转身时差点撞到廊柱,银镯子在灯影里晃了晃,闪得人眼花。
赵灵阳拉了拉林晚的袖子,低声道:“你别总对下人发脾气,万一真的是做坏了呢?”
“做坏了?”林晚哼了声,往她手里塞了块桂花糕,“你没看见那宫女的镯子?内侧刻着个‘卫’字,是西厂退下来的人,去年还在沈辞母亲宫里当差。” 她压低声音,“那巧果里掺了黄连粉,磨得细,混在蜜饯里吃不出来,可吃到后半截就发苦,要是在陛下面前吐出来,可不是‘失仪’那么简单。”
赵灵阳捏着衣角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掐进了锦缎里。她望着那宫女消失的方向,后背沁出层冷汗——刚才若不是林晚抢得快,此刻出丑的就是自己了。
“晚晚……”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晚正拿着块芝麻巧果啃得香,闻言含糊道:“别谢我,谢我这张嘴吧,替你尝了苦。” 她把手里的巧果递过去,“你看这个,芝麻馅的,甜丝丝的,比刚才那个强多了。”
宫灯的光落在林晚脸上,她“气鼓鼓”的侧脸在灯影里显得格外生动,嘴角还沾着点芝麻,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赵灵阳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原来被人护着,是这种感觉。
不用提心吊胆,不用猜度人心,因为知道总有个人会站在身前,替你挡掉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赵灵阳拿起巧果,轻轻咬了口,甜味在舌尖散开。
“我父亲教的,”林晚眨眨眼,语气半真半假,“他说宫里的人,戴什么镯子、穿什么鞋,都藏着身份呢。” 她没说的是,昨夜青禾刚递来的名单上,就有这个“戴卫字镯的宫女”,备注是“擅长调药粉”。
远处传来丝竹声,七夕的歌谣轻轻巧巧的,像月光落在水面上。赵灵阳握着手里的芝麻巧果,忽然觉得,这宫里的日子,因为有了林晚,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而廊柱后的阴影里,沈辞看着这幕,对身边的暗卫淡淡道:“看来是真爱吃,连块巧果都要抢。” 他彻底放下了心——一个满脑子只有“吃”的贵女,哪懂什么权谋?
他转身走向殿内,没看见林晚抬头时,往他这边投来的那一眼,清亮的眸子里,哪还有半分“贪吃”的样子?只有一片了然的冷光。
巧果的甜香还在弥漫,赵灵阳望着林晚又去抢别人盘子里的蜜饯,忽然笑了。原来被人护着,是这么安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