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的书房总弥漫着淡淡的松烟墨香。这日午后，他故意将一本账册摊在窗边的矮几上，封面朝上，露出几行模糊的“江南采买”字样，墨迹看着像是没干透，仿佛是匆忙间遗忘的。
他算准了林晚今日会陪赵灵阳来隔壁的听雨轩赏花，定会路过书房。若是她真在暗中提防自己，定会留意这本账册，哪怕只是偷偷瞥几眼，也能露出破绽。
果然，没过半刻钟，就传来林晚叽叽喳喳的声音。“赵姐姐你看那株芍药，开得比胭脂还艳！”她的脚步声停在书房门口，带着点好奇探头往里看。
目光扫过矮几上的账册时，林晚皱了皱眉，像是看到什么碍眼的东西：“这字写得比蜘蛛爬还丑，歪歪扭扭的，看着就头疼。”
她连账本的边角都没碰一下，转身就对身后的青禾说：“走了走了，看得我眼睛疼。去给我买两串糖葫芦，要最酸的那种，酸得掉牙才好！” 语气里满是对“丑字”的嫌弃，半分没提“江南采买”这几个关键信息。
赵灵阳被她拉着走，还回头望了眼那本账册，轻声道：“那不是沈公子的字吗？看着还行啊……”
“还行？”林晚撇撇嘴，“比起我父亲的簪花小楷，差远了！也就你觉得好看。” 她推着赵灵阳往花畦走，脚步轻快得像阵风，仿佛那本账册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不值一提。
书房内，屏风后的沈辞听着脚步声远去，终于松了最后一丝警惕。他对暗卫说：“看来是真对这些事没兴趣，连账本都懒得看一眼。”
“那……”暗卫迟疑道，“账册还要留着吗？”
“不必了。”沈辞走到矮几前，随手将账册合上，“把精力全放在漕运上，江南那边的盐商又开始蠢蠢欲动，不能出岔子。” 他此刻满心都是权力棋局，再没心思琢磨一个“只知贪吃”的贵女。
暗卫领命退下，书房重归寂静。沈辞着账册的封皮，指尖划过那行“江南采买”，嘴角勾起一抹自以为得计的笑——林晚这般“单纯”，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而另一边，林晚拉着赵灵阳走到僻静处，趁着赏花的间隙，对身后的青禾飞快比了个手势：食指在掌心点了三下，又做了个“采”的动作。
青禾心领神会，悄然退到假山后——那账册的墨迹深浅不一，第三页的纸边泛着异常的白，显然被动过手脚，真正的猫腻定藏在第三页的夹层里。
林晚转身时，正撞见赵灵阳探究的目光。她眨了眨眼，从袖中摸出颗话梅糖：“看什么？是不是也想吃糖葫芦了？我让青禾多买两串。”
赵灵阳接过糖，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沈辞书房的方向，心里渐渐清明。林晚那句“字丑”说得太刻意，转身时的手势又太隐蔽——她哪里是没在意，分明是早就看穿了沈辞的伎俩。
“晚晚，”赵灵阳忽然开口，声音很轻，“那账册……”
“别问。”林晚打断她，塞了颗糖进她嘴里，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柔，“知道多了累得慌，有我呢。”
话梅的酸混着甜在舌尖散开，赵灵阳看着林晚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就懂了。有些事，林晚不想让她沾手，只想护着她安安稳稳的。
她没再追问，只是悄悄握紧了林晚的手。阳光穿过芍药花丛，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要化掉。
而沈辞的书房里，那本被他认为“无用”的账册，正静静躺在矮几上，谁也没料到，它即将成为刺破阴谋的利刃——只因为那个“嫌字丑”的贵女，早己看穿了墨色下的暗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