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夕的宫闱里，处处飘着艾草和雄黄的气味。各宫的侍女都在赶制香囊，五色丝线在指间翻飞，绣出的花鸟鱼虫个个鲜活。灵溪阁的小桌上也堆着半筐香料，赵灵阳正拿着针线，试图把艾草塞进锦袋里，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条爬不动的毛毛虫。
“公主，荣安郡主派人送香囊来了。”侍女捧着个锦盒进来，盒子打开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那香囊是正红色的缎面，绣着缠枝莲纹样，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精心做的。可赵灵阳刚凑近闻了闻，就下意识地蹙了蹙眉——香气里带着点说不出的冲味，闻着让人有些发闷。
“我看看。”林晚从她手里拿过香囊，放在鼻尖轻嗅，随即眼睛一亮，笑着往自己腰间一挂，“这针脚不错啊，比你绣的毛毛虫好看多了，归我了！”
她转向送香囊的侍女，脸上堆着明快的笑：“回去告诉郡主，多谢她的好意，我替姐姐收着了。这手艺，回头我得让我姐姐好好学学。”
侍女被她这“抢东西”的架势弄得一愣，想说什么，却被林晚推着往外走：“快去吧，郡主还等着回话呢，晚了该说我们怠慢了。”
等侍女的脚步声远了，林晚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她拎着香囊走到炭盆边，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火苗“腾”地窜起来，舔过绸缎面，烧出焦黑的痕迹，一股刺鼻的烟味弥漫开来，混着艾草的清香，格外难闻。
“咳咳……这什么味儿啊。”林晚捂着鼻子往后退了退，拍了拍手，“里面掺了苍术粉，磨得特别细，混在香料里根本闻不出来。”
赵灵阳望着炭盆里跳动的火苗，那点红色的绸缎渐渐蜷成焦黑的一团，轻声道：“每次都靠你……我自己都觉得没用。” 她捏着手里没绣完的香囊，指尖微微发颤——若不是林晚，她怕是己经中了多少回招了。
“谁让你是我姐姐？”林晚从袖中摸出个新香囊，是她昨夜赶制的，绿绸面上绣着片简单的柳叶，“我娘说过，姐姐就是用来护着的。” 她把香囊塞进赵灵阳手里，“这里面装的是薄荷和陈艾草，闻着清清爽爽的，戴着睡觉都香，还能防蚊虫。”
赵灵阳捏着那枚绿绸香囊，触手温润，薄荷的清凉气息丝丝缕缕钻进鼻尖，刚才那点闷意顿时散了。阳光透过窗棂斜照进来，落在香囊上，把绿绸面照得透亮，连里面细碎的艾草叶都看得清清楚楚。
“荣安郡主为什么总针对我？”她忽然问，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从没得罪过她。”
林晚正往自己腰间系另一枚同款香囊，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笑道：“还能为什么？要么是嫉妒你得陛下疼，要么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呗。” 她没明说“沈辞”二字，却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管她呢，咱们不理就是，反正有我在，她送什么都进不了你的身。”
赵灵阳看着她系香囊的侧脸，阳光在她发梢镀上层金边，明明是骄纵惯了的性子，此刻却让人觉得格外可靠。她把绿绸香囊握紧了些，忽然觉得，就算宫里的暗流再多，只要身边有林晚，好像也没那么难捱。
炭盆里的焦味渐渐散去，只剩下艾草的清香。林晚拿起赵灵阳没绣完的“毛毛虫”香囊，笑着摇头：“你这手艺，还是别绣了，回头我让青禾给你做十个八个，绣满十二生肖，保证比荣安郡主的好看。”
赵灵阳被她逗笑，眼里的愁绪散了大半，伸手去抢那枚“丑香囊”：“不许笑我！再笑我就把你的薄荷囊扔炭盆里！”
两人在屋里追闹起来，笑声撞在窗纸上，惊飞了檐下栖息的燕子。阳光穿过叶隙落在她们身上，把绿绸香囊照得愈发透亮，像个藏满了暖意的小太阳，驱散了宫闱深处的阴霾。
而荣安郡主府里，侍女回报“香囊被林晚抢去了”，郡主捏碎了手里的玉佩，咬牙道：“这个林晚，真是块绊脚石！” 她哪里知道，自己费尽心机掺的苍术粉，早己化作了炭盆里的一缕青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