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祭祀前三日，内务府送来了新制的祭服，月白色的锦缎上绣着暗纹云纹，领口缀着圆润的珍珠，看着庄重又雅致。赵灵阳正对着铜镜比划，林晚就掀帘进来了。
“让我瞧瞧，”林晚走上前，手指拂过祭服的袖口，“这针脚倒还工整，就是这料子……摸着有点糙。” 她说着，指尖探进里衬轻轻捻了捻——触到些细碎的粉末，滑溜溜的，像极了晒干的芦花。
她心里咯噔一下。赵灵阳对芦花过敏，去年去郊外踏青，不过是被风吹了点芦花在裙摆上，就起了满身红疹，痒得首掉眼泪。祭祀时人多眼杂，若是在神像前发作，定会被言官参“对神明不敬”，最轻也得禁足反省。
“哎呀！”林晚忽然缩回手，夸张地捂着指尖，“这针脚也太糙了，线头都没剪干净，扎得我手疼！” 她举起手指给赵灵阳看，指腹上果然有个小红点——是她刚才故意蹭到针尖弄的。
“姐姐等我，”林晚不由分说喊来青禾，“去把我去年做的那件月白祭服拿来，料子比这个软，尺寸跟公主差不多，穿那个去祭祀更体面。”
赵灵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晚推着坐在妆台前：“别愣着了，换衣服！这破祭服谁做的，扎得人难受，回头我得让内务府好好查查。” 她嘴上抱怨着，手脚却麻利地帮赵灵阳解着盘扣，硬是把自己的祭服套在了她身上。
林晚的祭服是上好的杭绸，摸着滑爽，里衬干干净净，连点多余的线头都没有。赵灵阳对着镜子看了看，确实比那件新祭服舒服。
“这……不太好吧？”她还有些犹豫，“祭祀的衣服，哪能随便换……”
“有什么不好的？”林晚帮她系好腰带，拍了拍她的肩，“都是月白色，又没绣僭越的纹样，谁看得出来？再说了，穿得舒服才能心诚，难道神明还会嫌衣服是谁做的？”
祭祀当天，赵灵阳穿着林晚的祭服站在队列里，全程安然无恙。礼官唱喏时，她声音清亮，动作端庄，连皇帝都多看了她两眼，眼里带着赞许。
只有站在朝臣队列里的沈辞，望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眼神冷得像冰。他特意让人在祭服里衬缝的芦花，怎么没起作用？那件被调换的祭服，分明送进了灵溪阁，赵灵阳怎么会换上林晚的衣服？
他攥紧了手里的玉牌，指节泛白——又是林晚。这个女人像道无形的墙，总在他以为得手时，将一切搅得粉碎。
祭祀结束后，赵灵阳回到灵溪阁，从箱底翻出那件被调换的祭服。她指尖探进里衬，果然摸到些细碎的粉末，凑近闻了闻，隐约有种熟悉的草木味——像极了去年让她过敏的芦花。
林晚正坐在桌边剥橘子，橘瓣的甜香飘了满室。赵灵阳走过去，轻轻摸着祭服的里衬，忽然开口：“晚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林晚捏着橘瓣的手顿了顿，随即笑着塞进她嘴里：“知道什么？知道你穿我的衣服比我好看？” 她挑眉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却半句没提“芦花”“过敏”这些字眼。
橘子的酸甜在舌尖散开，赵灵阳看着她故意装傻的样子，忽然就懂了。林晚不想让她知道这些阴私算计，不想让她担惊受怕。
她没再追问，只是悄悄把那件祭服叠好，放进樟木箱的最底层，还压上了块防蛀的香樟木。她想，等将来有一天，或许能用得上。
“对了，”林晚忽然想起什么，递给她一瓣橘子，“刚才祭祀时，我看见沈辞盯着你看了好几眼，眼神怪怪的，你没察觉？”
赵灵阳咬着橘子，摇了摇头，心里却清明起来。林晚一次次的“巧合”，沈辞一次次的“意外”，或许早就不是巧合了。
她望着窗外飘落的柳絮，轻轻握住了林晚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很踏实，像此刻的心情——不管未来有多少暗箭，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她就不怕。
而沈辞回到府中，将手里的玉牌狠狠砸在地上。碎裂的声响里，他对暗卫低吼：“去查！林晚那件祭服，到底是早就备好的，还是临时取的！我不信她每次都能这么巧！”
暗卫噤声退下，他盯着地上的玉牌碎片，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戾气。
林晚，你到底要护她到什么时候？这场较量，我不会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