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泼泼洒洒,姚黄魏紫挤在一起,把青石小径都染得热闹。赵灵阳刚在一株姚黄前站定,指尖还没碰到花瓣,身后就传来沈辞温润的声音:“灵阳姑娘也爱这姚黄?”
她回头时,沈辞正站在两步外的紫藤架下,手里摇着把玉骨折扇,扇面上画着几笔写意山水。“是呢,”赵灵阳笑着点头,“这花看着富贵大气,像极了太后寿宴上那件织金披风。”
沈辞走近几步,目光越过花丛,落在不远处的明黄色仪仗上——那是太子的车架,正停在湖边候着。他收回视线,状似随意地扇了扇风:“昨日我去太傅府请教古籍,恰逢陛下也在,听见他跟太傅提及,说要给太子选妃了。”
他顿了顿,看向赵灵阳,眼里带着点“闲聊”的意味:“兵部尚书的女儿听说文武双全,骑射甚至不输皇子,你觉得她配太子如何?”
赵灵阳正要接话,舌尖却忽然抵住上颚——她想起林晚说的“朝堂事少插嘴”,还有那本小册子上记的“沈辞善借闲聊探口风”。
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珠花,笑着摆手:“这些事自有父皇和朝臣们商议,轮不到我们女子置喙。再说我连兵部尚书的女儿都没见过,哪知道配不配?”
沈辞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往日他稍提朝政,赵灵阳总会睁着好奇的眼睛追问细节,哪怕说不出所以然,也会认真倾听。今日却像装了道闸门,把话挡得严严实实,连眼神都带着刻意的疏离。
他的目光在赵灵阳发间停留了一瞬——那支白玉簪是林晚送的,样式简单,却比他送的金簪更常被她戴着。
“是我唐突了,”沈辞很快恢复温和,合上折扇敲了敲掌心,“总把你当能说体己话的人,倒忘了这些事不该让姑娘家烦心。”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风卷着牡丹花瓣落在赵灵阳的裙摆上。她忽然抬头,看着沈辞的侧脸:“沈公子似乎很关心朝堂事?”
沈辞的脚步微顿,随即笑了:“身在其位,总要留意些。不过比起这些,我更爱诗词山水——就像这牡丹,看得久了也腻,不如湖边的芦苇自在。”
赵灵阳没再接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想起林晚那本蓝布小册子,里面记着一行字:【沈辞言“厌权谋”,行“掌官动”】。
以前她总觉得是林晚多心,可今日亲耳听见沈辞的话——嘴上说着“爱山水”,却对“太子选妃”的细节了如指掌;说着“不该让姑娘家烦心”,却偏把这些事说给她听。
原来,他说的和做的,真的不一样。
走到岔路口时,赵灵阳停下脚步:“我该回灵溪阁了,绣帕还没绣完呢。”
沈辞点头:“我也该去户部递个折子。”他看着赵灵阳转身的背影,手里的折扇忽然停住——那本被林晚藏在袖中的小册子,他得想办法看看了。
而赵灵阳走出几步,回头望了一眼——沈辞正站在牡丹花丛前,望着太子的仪仗方向,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她握紧了袖中的帕子,上面绣着半朵兰花,是林晚教她的针法。
有些信任,好像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