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泛着微凉的光。赵灵阳铺开一张雪浪纸，蘸了浓墨正要落笔，手腕却被风带得晃了晃，一滴墨汁落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她笑着摇摇头，正要换纸，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灵阳姑娘好雅兴。”沈辞的声音带着笑意，他手里把玩着一串檀木佛珠，缓步走近，目光落在宣纸上，“这笔字越发有风骨了，尤其这‘静’字，撇捺间竟有几分松风之气。”
赵灵阳放下笔，起身行礼：“沈公子过奖了，不过是闲来涂鸦。”她注意到沈辞今日穿了件石青色常服，袖口绣着暗纹，看着比往日低调些，却更显沉稳。
沈辞俯身看着宣纸，手指虚虚点在“宁静致远”西个字上，忽然话锋一转：“昨日我陪陛下在御书房整理旧籍，见案上压着几份奏折，似乎提到了江南盐税改革？”他语气说得随意，像在聊天气，“近来民间对盐价颇有怨言，听说有些地方的盐价竟涨了三成，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汁顺着笔锋缓缓滴落，在“宁”字旁边又添了个小墨点。赵灵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她想起林晚前日说的“李才人禁足”的事，还有那句“你的话比旁人重三分”。
“我没留意这些。”她拿起宣纸，假装要换纸，声音轻飘飘的，“父皇议事时从不叫我旁听，这些朝堂上的事，我向来不懂。”
沈辞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往日他稍提朝政，赵灵阳总会睁着好奇的眼睛追问，哪怕只记得片言只语，也会尽力回想。今日却避得干干净净，连眼神都带着刻意的疏离——就像……被人提醒过。
他的目光在赵灵阳脸上停了一瞬，飞快地扫过她身后的石桌——上面除了笔墨，还有半块没吃完的杏仁酥，是林晚常做的那种。
“是我唐突了。”沈辞很快收敛了探究的目光，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指着宣纸上的“宁”字，“这字的最后一笔若再舒展些，会更显洒脱，像你前日绣的那朵流云，自在些才好。”
他语气自然，仿佛刚才的提问只是随口闲聊，可赵灵阳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刚才冷了几分。
“多谢沈公子指点。”赵灵阳拿起新纸铺好，却没再动笔，只低头用指尖着纸边。她忽然想起林晚那个小册子，里面记着“沈辞借女主探听陛下心意”，原来那些“关心”的背后，藏着这么多算计。
沈辞没再多说，只陪她站了会儿，便以“还有公务”为由告辞了。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快了些，赵灵阳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里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风卷着落叶掠过石板路，发出沙沙的响。赵灵阳拿起笔，却怎么也写不出“宁静”二字。她回头看向晚晴轩的方向，心里忽然很想去找林晚——想问问她，沈辞这些看似无意的话，到底藏着多少深意。
而刚走出御花园的沈辞，在转角处停住脚步，对身后的随从低声道：“去查查，这几日林小姐和赵公主见过几次面，都说了些什么。”
随从领命退下，沈辞望着灵溪阁的方向，指尖捏紧了佛珠。
这个林晚，果然在背后做了手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