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后的眼泪与“巧合”的证据
同学会的气氛因为苏清雪对林默那句特殊的“维护”而变得有些微妙。后续的时间里，苏清雪依旧是绝对的焦点，但林默能感觉到，投向自己的目光明显增多了，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羡慕嫉妒。张浩更是悻悻地闭了嘴，没再找茬。
林默如坐针毡，只想快点结束。终于捱到散场，大家簇拥着苏清雪走出包厢，在大厅又是一番道别和请求合影。苏清雪的助理和司机早己等在门口。林默刻意落在人群最后，只想悄悄溜走。
“林默！”清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默脚步一顿，无奈地转过身。苏清雪摆脱了最后几个合影的同学，快步朝他走来。助理警惕地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走这么快？”苏清雪走到他面前，距离不远不近，带着淡淡的香气。她脸上还带着面对公众时的完美微笑，但卸下了镁光灯的强聚焦，林默似乎在她眼底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没有，看你们挺忙的。”林默实话实说。
苏清雪笑了笑，没接这话，转而问道：“你住城南枫林苑那边？”
“嗯？你怎么知道？”林默有些意外。
“刚听班长聊天时提了一句。”苏清雪很自然地解释，“正好，我回市区的路上会经过那边，顺路送你一程吧？这个点地铁可能挤，打车也不方便。”
“不用不用！”林默连忙摆手，让大明星送自己回家？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坐地铁就行，挺方便的。”
“不麻烦，顺路而己。”苏清雪坚持，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而且，好久没见了，路上还能聊聊。”她的目光里带着一种让林默难以拒绝的期待。
助理在旁边微微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
林默看着苏清雪清澈的眼神，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那…谢谢了。”
助理快步走向停在门口的黑色商务车，拉开车门。苏清雪先上了车，林默犹豫了一下，在助理审视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坐进了后排。车内空间宽敞舒适，弥漫着淡淡的、好闻的香氛，与刚才饭店的喧嚣和地铁的拥挤仿佛是两个世界。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飞速后退。
“最近…还好吗？”苏清雪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那样，毕业，找工作，找房子，普通人的生活。”林默耸耸肩，语气轻松。
“普通人的生活…挺好的。”苏清雪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羡慕。她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完美的弧度，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林默想起在屏风后听到的议论，又看看身边这位星光熠熠却仿佛被无形重负压着的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很轻：“你呢？我看…网上有些评论不太好听。别太在意，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有点交浅言深，补充道，“我记得高中那会儿，你演话剧《雷雨》里的西凤，虽然紧张得手都在抖，但演得特别有灵气，把那种挣扎和绝望都演活了。班导当时都夸你有天赋。”
苏清雪猛地转过头，看向林默，眼中充满了惊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她没想到林默会突然提起这个，更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么清楚。昏暗的光线里，她的眼神复杂地变幻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就在这时，车子一个转弯，驶入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辅路，准备抄近道绕过一段拥堵。苏清雪的手机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微一变，对助理说：“小杨，前面靠边停一下，我接个电话。”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树荫下。助理小杨很识趣地开门下车，站在不远处警戒。苏清雪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语气尽量平静：“喂，马姐？”
林默坐在旁边，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尖利、咄咄逼人的女声，即使不开免提，在安静的车厢里也格外刺耳：
“……清雪！你怎么回事？！让你发个微博配合宣传新剧就那么难吗？你知道现在网上都怎么说你吗？耍大牌！看不起粉丝！转型？就你现在这口碑，拿什么转型？听我的，赶紧把手上那个赔钱货文艺片推了！安心把‘星河恋人’续集拍好！这才是你的基本盘！……”
“马姐，剧本我看过了，角色同质化太严重，我……”
“什么同质化不同质化！观众就爱看你演这个！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人气！你知不知道对家‘星耀’那边买了多少黑通稿？说你演技十年如一日，木头美人！还有人在挖你以前的事！你现在跟我谈艺术追求？没有流量和人气，你什么都不是！……”
电话那头的女人（苏清雪的经纪人马丽蓉）显然情绪激动，语速极快，根本不给苏清雪插话的机会，连珠炮似的指责、威胁和“为你好”的论调劈头盖脸砸过来。
苏清雪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紧抿着嘴唇，侧脸线条绷紧，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林默坐在旁边，能清晰地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双在昏暗光线下迅速积蓄起水汽、倔强地不肯落下的眼睛。
那些尖锐刻薄的词语——“赔钱货”、“木头美人”、“没有流量你什么都不是”——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她星光熠熠的外壳，露出内里的脆弱和无助。巨大的压力和委屈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猛地别过脸去，对着车窗的方向，肩膀无声地抽动了一下，一滴泪终于控制不住，悄然滑过光洁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湿痕。
林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他从未想过，在荧幕上光芒万丈、被千万人追捧的苏清雪，私下里会承受这样的压力，会这样…脆弱。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又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默默地摸遍口袋，只找到一张皱巴巴但还算干净的纸巾，悄悄地递了过去。
苏清雪身体一僵，没有回头，只是飞快地伸手接过了那张纸巾，紧紧攥在手心，指尖用力到发白。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她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去争辩。
“……总之，明天下午三点，准时到公司！我们和资方的人开会！你要是再任性，后果自负！”马丽蓉最后撂下一句狠话，啪地挂断了电话。
忙音响起，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苏清雪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那个在镜头前无懈可击的天后形象彻底崩塌，只剩下一个在巨大压力和无助中独自哭泣的女孩。
林默如坐针毡，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车窗外，想分散一下注意力。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路边绿化带的阴影里，似乎有微弱的红光一闪而逝！
那位置……正对着苏清雪这边的车窗！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狗仔？偷拍？！他几乎是本能地，迅速掏出自己那部老旧的国产手机，手指有些发抖地滑开相机功能，将镜头对准刚才红光闪过的阴影位置，手指用力按下了拍摄键，甚至来不及对焦！
咔嚓！一声轻微的、在寂静车厢里却格外清晰的快门声响起。
几乎同时，阴影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咒骂：“操！”紧接着是窸窸窣窣快速移动的声音。
林默也慌了神，他不知道自己拍到了什么，但刚才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他猛地收回手机，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他这举动惊动了还在悲伤中的苏清雪，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林默，眼神里带着惊疑和询问。
“我…我好像看到有人在偷拍……”林默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带着紧张，“那边…有红光，像镜头……”
苏清雪脸色瞬间煞白！眼泪都吓回去了。她现在这个状态要是被拍到，再配上“苏清雪深夜路边豪车内痛哭，疑遭雪藏”之类的标题，简首火上浇油！助理小杨也听到了动静，立刻警惕地看向阴影处，快步走过来。
“快走！”苏清雪当机立断，对司机喊道。
车子立刻启动，加速驶离。林默紧紧攥着手机，感觉那小小的金属块此刻滚烫无比。他偷偷瞄了一眼屏幕，照片因为光线太暗和手抖，糊得厉害，只能隐约看到阴影里有个人形的轮廓，以及一个疑似长焦镜头反光点的模糊光斑。这能算证据吗？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车子很快开到了枫林苑小区门口。林默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车门：“谢谢送我回来！你…你保重！”他不敢看苏清雪的眼睛，语无伦次地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冲进了小区大门，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苏清雪坐在车里，看着林默仓皇逃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张被攥得皱巴巴、浸染了一丝泪痕的纸巾。刚才电话里的委屈、愤怒、无助还萦绕在心头，但此刻，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认得那个背影。高中三年，无数次放学路上，她曾偷偷地、远远地跟在那个背影后面。那个在她被嘲笑是“丑小鸭”时，唯一没有跟着起哄，甚至在她被球砸到时默默递上纸巾的男生；那个在她鼓起勇气匿名塞了情书却石沉大海后，依然会在她解不出数学题时耐心讲解的男生……
刚才在车上，他笨拙递来的纸巾，他紧张提醒偷拍的话语，他仓皇逃离的身影……一切都和记忆里那个温和善良、有时甚至有点迟钝的身影重合了。
林默……他刚才，是拍到了什么吗？苏清雪的心跳，在经历了崩溃的谷底后，因为这个名字和这个意外的插曲，莫名地加快了几分。她疲惫地靠回椅背，对助理轻声说：“查一下刚才那个位置，还有……查一下林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