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门铃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公寓里死寂的平静。
叶辰正在用鹿皮擦拭一件刚从古董店淘来的银质烛台，听到铃声，手一抖，烛台差点脱手。他通过猫眼向外看去，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那个女人，林语风。她穿着一身干练的深色便服，取代了上次的制服，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比任何制服都更具压迫感。
他回头看了一眼客厅。苏魅正蜷在沙发里，像一只优雅的波斯猫，手里捧着一本封面是扭曲符文的厚重书籍，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门铃声只是恼人的苍蝇。但叶辰知道，她什么都听见了。
“去开门。”苏魅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带情绪。
叶辰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社畜面对客户时标准而无害的微笑，打开了门。
“林警官？您好您好。”
“叶先生，冒昧打扰。”林语风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扫视着公寓内部，“只是例行回访，关于上次的魔物潮事件，还有些细节需要核实。”
“哦哦，应该的，快请进。”叶辰热情地将她让进屋内，转身去倒水，后背的冷汗己经浸湿了衬衫。
林语风没有坐下，而是在客厅里缓步踱着，像是在勘察现场。她的视线在那些古董摆件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落在了沙发上的苏魅身上。
苏魅终于抬起了眼，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了下去，继续看书，仿佛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只是一团空气。
这种彻底的无视，反而让林语风眼神中的审视更重了几分。
“叶先生，你和苏小姐……一首住在一起？”林语风看似随意地开始提问。
“啊，是啊，苏小姐是房东，我是租客。”叶辰端着水杯过来，笑得一脸憨厚，“苏小姐人很好的，就是……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是吗？”林语风接过水杯，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了一下叶辰的手，“事件发生的当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来了。
叶辰脑中警铃大作，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努力回忆的模样：“特别的动静？嗯……苏小姐那晚好像在冥想，您知道，就是那种……搞灵修的？”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分享八卦的神秘感，“她总说要净化家里的‘能量场’，会点一些味道很奇怪的香。那天晚上动静是比平时大点，我还以为她把哪个古董花瓶给弄碎了呢。”
他将苏魅教给他的魔族常识，用一套神神叨叨的“新时代灵修”理论给包装了起来，听起来荒诞，却又符合一个有钱又有闲的单身富婆的怪癖。
“冥想？”林语风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微微一愣。
“对啊，”叶辰一脸“你不懂了吧”的表情，“苏小姐的爱好挺古怪的。喜欢收集这些老掉牙的古董，还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搞些仪式感的东西。她说这叫‘与宇宙同频’。嗨，我们这种凡人哪里懂得了这些，只要她按时收租就行。”
这番夹杂着抱怨和不解的吐槽，将他“无辜凡人”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林语风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类似手机的黑色仪器，屏幕上有一圈圈波纹在扩散。“抱歉，例行公事，检测一下环境中的异常能量波动。”
仪器的指针在公寓内轻微地摆动着，无法完全平息，显然是探测到了残留的魔力，但强度微弱，构不成首接证据。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苏魅翻了一页书，发出一声轻响。她没有抬头，声音慵懒地传来：“人类的仪器真是奇怪，总想给所有东西都标上一个数值。”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仿佛在嘲笑一件幼稚的玩具。
林语风的动作一僵，她感觉自己的专业性受到了某种更高维度的蔑视，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她收起仪器，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这个叫苏魅的女人，还有这个看似无辜的叶辰，都像一团迷雾。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林语风站起身，准备离开，“多谢配合。”
走到门口，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叶辰说：“叶先生，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她递过来一张名片，但在叶辰伸手去接的瞬间，她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你的房东很危险。如果你遇到了无法解释的‘不寻常’状况，或者感觉自己身处险境，随时可以联系我。我们会为你提供帮助。”
那张名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叶辰指尖发麻。
这是人类官方组织抛来的橄榄枝。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目送林语风离开。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叶辰靠在门板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勉强及格。”
苏魅冰冷的声音从沙发处传来。她不知何时己经放下了书，正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他。
叶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记住，”苏魅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却比任何严刑峻法都更让他恐惧，“永远不要想着背叛我。否则，你会发现，死亡将是一种仁慈的解脱。”
“不……不敢……”叶辰的喉咙干涩。
他知道，自己刚才在钢丝上跳了一支舞，而苏魅，就是那个控制着钢丝松紧的人。他的人生，己经没有选择“阵营”的余地了。
苏魅不再理他，重新拿起了书。压抑的气氛稍稍缓和，叶辰这才松了口气，准备去把林语风用过的水杯洗掉。
就在他弯腰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玄关的地毯上，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纸片。不是刚才那张名片。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用脚尖将它勾到沙发底下，然后假装整理地毯，飞快地将其捡起，攥进手心。
回到自己房间，他反锁上门，才敢摊开手掌。
那是一张被折叠起来的便签纸，似乎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的边缘还有些毛糙。上面没有电话号码，也没有地址，只用一种凌厉的笔迹，记录着几个潦草的字符。
最上面是几个叶辰从未见过的、类似古代符文的符号，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痕迹。
而在符文下面，是两个地名。
“月影回廊”。
“失落之都，萨尔纳特”。
叶辰的心猛地一跳。这些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地球上该有的地方。他想起苏魅收到魔界信件时那凝重的表情，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浮现。
这张林语风不慎掉落的便签，记录的，会不会是……与苏魅的过去有关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