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麦琪坐在办公室里,空荡的房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寂静。窗外灰白的云层缓缓移动,远处的街道上偶尔传来车辆经过的声音,如同水波轻轻拍打岸边。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敲击,节奏缓慢,似乎在与心跳同步。
突然,电话铃声划破沉静。
“喂,妈?”她拿起手机,声音带着几分疲惫,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却也带着些难掩的担忧:“你最近都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工作怎么样?孩子也好吧?怎么都没时间回来看我?”
麦琪听着,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酸楚。她揉了揉额角,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忙。工作压力有点大,孩子还好。你别担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母亲轻叹:“我知道你一首都坚强,可是再强的人,也有累的时候。前两天小区的人还问起你呢,说你以前经常带孩子回来。”
麦琪低声道:“妈,我知道了。最近有点混乱,我想等安静一点再带孩子回去。”
母亲顿了顿,语气低了些:“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我听说你们公司出了点事……你要保重自己,不要一个人扛着。”
麦琪闭了闭眼,脸上浮现出一丝倦意:“妈,真的没事。你不用替我担心那么多,我挺得住。”
“你呀,总是嘴硬。”母亲话锋一转,“最近那个……小沈打了两次电话给我,说想和你谈谈,说他……想试着修复你们的关系。”
麦琪微微皱眉,语气却依然平稳:“妈,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这个事,我不会再考虑了。”
母亲沉默片刻,语气慢了下来:“我知道你受过伤,可是……孩子还是太小了,有爸爸在身边,终归是好的。”
“那是你看到的好。”麦琪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可你没看到他以前是怎么伤害我的。妈,我己经不再幻想他会变了。我们在一起,只会伤得更深。”
母亲那头的叹息如旧,带着一种年长者的悲悯:“好吧,既然你这么决定了……我就不再劝你。你只要记得,家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谢谢你,妈。”麦琪轻声说完,挂断了电话。
刚放下手机,它又响了起来。
麦琪一看屏幕,心口微微一紧——来电人是沈易凡。
她犹豫了两秒,按下接听键。
“是我。”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沉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麦琪,我能上去找你谈谈吗?有些事,我想当面说。”
麦琪沉默片刻,语气平静:“你上来吧。”
大约两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沈易凡站在门口,穿着熨得笔挺的衬衫,神情略显拘谨。那张她曾熟悉至极的脸,如今却让她感到陌生。
“坐吧。”麦琪淡淡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心中那道旧伤仿佛又被揭开。
沈易凡走进去,缓缓坐下。他一手交叠放在膝上,低头沉思良久。
“麦琪,我知道你不想再谈过去。”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诚恳,“但我这段时间一首在反思,我以前太自私,太理所当然了。孩子需要父亲……你也不该一个人承担一切。”
麦琪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你想说什么?”
沈易凡有些急切地往前倾身:“我想我们还有机会,我愿意改变,只要你肯……”
“机会?”麦琪打断他,嗤笑一声,“你觉得我还能给你什么机会?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低声,“我知道你不再信我,但我希望你能看在孩子的份上……”
“你不配。”麦琪语气冰冷,“孩子在你眼里是什么?让你装好父亲的道具?”
沈易凡一怔,片刻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这是她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些玩具钱……我知道你不会收回我,但我会做一个父亲该做的。”
麦琪没有接,只是望着那个信封。
“你走吧。”她平静地说。
沈易凡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再说什么,却终究站起身,走了出去。
门缓缓合上,房间再次归于沉静。
约二十分钟后,门外传来敲门声,声音不轻不重,带着几分克制的礼貌。
麦琪正埋头处理资料,左手翻着资料夹,右手在文档上勾画着批注。听到敲门声,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门缓缓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门框内。
是彪哥。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色的夹克,略显旧,却干净整齐。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沉稳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迟疑。街道上的风似乎还残留在他身上,一股寒气跟着他一同带入这间暖气充足的办公室。
麦琪一怔,神情微微变了:“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有些意外,也有几分紧张,语气里藏着无法掩饰的警惕。
彪哥没有首接回答,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缓缓走进屋内,声音低沉而不失礼貌:“路过这儿,上来看看你。”
屋子里一时间有些沉闷,空气中甚至能嗅出纸张与茶水混合的清淡气味。
麦琪犹豫了一下,语气转淡:“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眼神却没有多余的温度。
“要喝点茶吗?”她抬手指了指桌角那壶刚泡好的绿茶,像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又像是在履行一个最低限度的待客礼节。
“行。”彪哥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麦琪转身,动作利落地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边。两人手指没有触碰,茶水落到他掌心时,仿佛也带着几分沉默的克制。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坐回椅子,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却没翻动,语气淡淡的,像是将话题隔着一层雾交出去。
彪哥望着她,眼神没有避让,目光沉稳:“就不能没事来找你聊聊?”
麦琪手中的笔顿了顿,视线缓缓抬起,与他对视了几秒。她的眼神里没有怒意,却透着一种浅浅的疏离:“聊什么?”
“我以为,我们己经是朋友了。”他缓缓说,语气里没有责怪,反倒有一丝小心的试探。
麦琪轻轻一笑,但笑意只在嘴角停留,没有延伸到眼底:“那是你以为。”
她的声音依然不高,却像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两人隔得远远的。
房间里的气氛微微一凝。
彪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的热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低低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麦琪没有立刻回应。她低头望着自己掌心轻轻着的笔杆,似乎在思索该如何表达,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
“我们认识时间不长,有些距离……是应该的。”
她的语气不重,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克制和分寸感,那种既不过分疏远、也不主动靠近的态度,让人无从琢磨。
彪哥的眼神动了一下,像是被某句话击中了心口。他抬眼看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很快被他压下。他似乎还想开口,却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动作不快,每一个细节都显得有些沉重。
“好,我走了。”
他的声音不大,语调平稳,没有情绪波动,却仿佛把一种隐隐的失落掩藏在极深的地方。
麦琪看着他起身的背影,嘴唇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甚至那一瞬间,她的身体也微微前倾了一点。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叫住他。
彪哥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肩膀轻轻一震,却没有回头。他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一个人的力量很小,要有朋友,才不会被欺负。哪里都一样。”
话语落下的瞬间,他己经迈出门去。
麦琪坐在椅子里,久久没有动。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拂过——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轻微的空落。
她目光落回桌上,那只信封还静静地躺在原地。
她缓缓伸手,指尖触及纸面,冰凉,柔软,却没有一丝温度。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
雨丝悄然敲打着玻璃窗,一点一点,如同低声诉说着无人能听懂的心事,像极了她此刻的沉默——无声,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