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玻璃,压在深圳玻璃厂的厂房顶上。车间里还亮着几盏灯,刘好仃蹲在角落的操作台边,手里握着一把改得看不出原样的温控器,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鼻尖滴到了仪表盘上。
他己经连续试验了三次,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温度一偏,玻璃就炸;冷却太急,又裂。他看着桌上那堆碎玻璃,心里却比白天上班时还要安静。
“再来一次。”他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坚定。
他把最后一组玻璃放进加热炉,插上自己改装的温控器,然后掏出小本子,翻到那页写着“±1℃”的地方,眼睛盯着数字,手稳得像是焊在手腕上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加热炉里的玻璃开始泛出微弱的荧光,像是被夜风吹动的萤火虫。
刘好仃没注意到这点异常,只顾着盯着温度表看。当数值终于稳定在设定值时,他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是冷却阶段。他按照之前记录的曲线,一点点调整风扇速度和环境温度,像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小孩。
几个小时后,玻璃终于完全冷却下来。
刘好仃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炉子里拿出来,对着灯光一看——这次没有气泡,也没有裂纹,虽然表面还有些粗糙,但己经能明显看出和普通玻璃的不同。
他笑了,笑得很轻,也很满足。
第二天午休时间,刘好仃提着饭盒进了食堂。饭盒夹层里藏着一小块玻璃,是他昨晚成果中最完整的一片。
他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饭盒盖,发出三声有节奏的响动。
不一会儿,老张端着饭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动作自然得像是碰巧路过。
“啥事儿?”老张一边扒拉着饭,一边低声问。
刘好仃不动声色地推过去一个塑料袋,里面包着那块玻璃。
老张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你真做出来了?”
“嗯。”刘好仃点头,“虽然还没测试过,但我照着资料调的参数,应该差不多。”
老张没说话,只是把塑料袋塞进外套内侧口袋,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很多次。
两人继续吃饭,谁都没再开口。
傍晚下班前,刘好仃正收拾工具,忽然看到老张朝他招了招手。他假装整理手套,慢悠悠地跟了出去。
他们绕到厂区后面,来到一间早就废弃的仓库门口。老张西下看了看,确认没人跟着,才低声说:“你这事,别到处说。”
刘好仃愣了一下:“为啥?我这不是成功了吗?”
老张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这东西不是你能随便碰的。厂里有人专门负责这些‘多余的技术’,懂我的意思吗?”
刘好仃沉默了几秒,点点头。
老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聪明人,也挺拼的。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事,先放一放,等我想想怎么处理。”
说完,老张转身走了,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刘好仃站在原地,望着那扇锈迹斑斑的仓库门,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确实做出了点成绩,可也知道,这条路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小本子,上面还写着昨天写的那句话:
“X-7,初步复现成功,但仍有缺陷。需进一步优化温控系统。”
他低头笑了笑,转身往出口走去。
回家的路上,风有点凉,但他走得踏实。
那天晚上,他坐在桌前,翻开笔记本,写下新的一页:
“防弹玻璃实验成功。下一步:寻找合适的测试方式。”
写完,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窗外。
远处的路灯依旧像星星一样闪烁,而他心里,也亮了一盏灯。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