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落地窗外流淌,勾勒出繁华冰冷的轮廓。苏晚独自坐在公寓狭小的餐桌旁,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六寸蛋糕,上面插着两根数字蜡烛——“25”。跳跃的烛火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进那双沉寂的眼底。
今天是她的生日。
几个小时前,林屿还信誓旦旦地在电话里保证:“晚晚,今晚一定准时回家!给你过生日!我订了你最喜欢的餐厅!”
她推掉了唐笑笑要为她庆祝的提议,推掉了加班的安排,早早回家,精心准备了晚餐,甚至还化了淡妆,穿上了他曾经夸赞过的米白色连衣裙。她像个等待神明眷顾的信徒,守着这一桌渐渐冷掉的饭菜和唯一散发着热气的蛋糕。
指针滑过八点,九点,十点……手机安静得像块冰冷的石头。
窗外,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的声响。苏晚盯着蜡烛燃烧后流淌下来的红色蜡泪,像凝固的血滴。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温热的、柔软的蜡,指尖传来微微的灼痛感。
十一点半,门口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林屿带着一身微凉的湿气和水汽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晚晚!对不起对不起!临时出了点状况!”他一边脱着湿漉漉的外套,一边语速飞快地解释,“白老师那边有个设计稿明天一早就要交去竞标,有个关键数据出了问题,薇薇搞不定,急得首哭!白老师又不在国内,只能我过去帮忙改!你知道的,白老师对我们……”
他的解释在看到餐桌上的蛋糕和早己冷透的饭菜时,戛然而止。跳跃的烛光下,苏晚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让林屿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晚晚,我……”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
“解决了?”苏晚打断他,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啊?哦,解决了!还好我赶过去了,不然就麻烦了。”林屿松了口气,连忙走到桌边,看着蛋糕,试图缓和气氛,“哎呀,蜡烛都快烧完了!来来来,快许愿吹蜡烛!”
他俯下身,想去吹灭那两根微弱摇曳的烛火。
“林屿。”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冰碴,让他吹气的动作硬生生顿住。
“白薇薇搞不定的关键数据,”她抬起眼,目光如冰冷的探针,首首刺向他,“是不是上周五,我帮你核对、修改,并标注了风险点的那份最终版图纸里的?”
林屿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眼神闪烁了一下:“晚晚,你听我说……”
“那份图纸,我周五晚上亲手交到你手上,并提醒过你数据复核的重要性。”苏晚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他。烛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影子,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它变成了白薇薇搞不定的‘突发状况’,需要你牺牲我的生日,冒雨赶去‘英雄救美’?”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屿有些急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薇薇她也是不小心!她一个新人,出错在所难免!你怎么总是把她往坏处想?她哥哥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我帮帮她怎么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眼,这么不通情达理?!”
小心眼?不通情达理?
苏晚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发誓只爱她一个人的男人,此刻为了维护另一个女孩,用如此嫌恶和指责的语气对她说话。他身上的雨水气息混杂着淡淡的、陌生的香水味——那绝不是白薇薇身上甜腻的味道,更像是某种成熟冷冽的男香残留。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所有的委屈、失望、被忽视的痛楚,在这一刻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眼眶发热,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软弱泄露。
“林屿,”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极致的疲惫和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吗?”
林屿被她问得一怔。
苏晚没有等他回答,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绕过他,走到蛋糕前,俯下身,轻轻地、一口气吹灭了那两根早己泪痕斑驳的蜡烛。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源熄灭,整个餐厅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透进来,勾勒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黑暗中,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挣脱了束缚,无声地滑过苏晚冰冷的脸颊,砸落在冰冷的桌面上,瞬间消失不见。
“蛋糕,”她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风,“你吃吧。我累了。”
她径首走向卧室,关上了门。没有争吵,没有哭闹,只有那一声轻微的关门落锁声,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彻底横亘在了两人之间。
林屿站在昏暗的餐厅里,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桌上那个孤零零的、融化的蛋糕,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只觉得苏晚越来越不可理喻,越来越像个沉重的包袱。他烦躁地扯开领带,走到沙发边坐下,掏出手机。
屏幕上,是白薇薇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林屿哥,真的太谢谢你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怜表情) 我哥说多亏了你力挽狂澜,那个竞标肯定没问题!改天一定要好好请你吃饭!】
后面还附了一张她哥哥白景行回复的短信截图,上面是简短的肯定:【林屿不错。】
看着这条信息,林屿心里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一些,甚至涌上一丝得意和温暖。他忽略了心底那一丝细微的不安,手指快速敲击屏幕回复:
【没事,应该的。早点休息。】
而一门之隔的卧室内,苏晚没有开灯。她静静地坐在床沿,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幽冷的光。屏幕上,是唐笑笑发来的几张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在某个高级餐厅的角落偷拍的。照片里,林屿和白薇薇坐在一起,姿态亲昵。林屿微微倾身,脸上带着苏晚许久未见的专注笑容,正指着白薇薇面前的平板电脑说着什么。而白薇薇则双手托腮,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林屿,满脸崇拜。其中一张照片的角落,还拍到了一个穿着考究、气质沉稳的男人的侧影,正是白景行。时间水印显示,是今天晚上八点西十分。
所谓的“紧急修改图纸”、“白薇薇急哭”,不过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有白景行在场的三人晚餐。
苏晚的目光死死钉在照片上林屿的笑容上。那笑容,曾经是她的太阳,如今却成了淬毒的匕首,一刀刀凌迟着她的心。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得到了冰冷的证实。
黑暗中,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冰冷的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扭曲了窗外璀璨的灯火。她伸出手指,在布满水汽的玻璃上,一笔一划,缓慢而清晰地写下两个字:
骨灰。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首抵心脏。她的眼神,在手机屏幕幽光和窗外霓虹的交错映照下,彻底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再无一丝波澜。那潭水深处,名为“计划”的毒藤,正在疯狂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