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光从大窗户斜照进来，打在光滑的地板上。林溪穿着崭新却别扭的深蓝色镶金边校服裙，站在二年A班教室门口。教室里嗡嗡响着说话声，飘着香水味和一种看不见的优越感。她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声音突然停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好奇，打量，更多的是看不起和讨厌。像小针扎在身上。她觉得自己像闯进天鹅群的丑鸭子，每一步都扎脚。
讲台上，班主任陈老师推推眼镜，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同学们安静。这是新转来的林溪同学。大家欢迎。”
掌声稀稀拉拉，像蚊子叫。更多的是压低的笑声和议论。
“看，就是她，‘特殊名额’那个。”
“土死了，校服穿她身上都变便宜了。”
“听说穷得要饭，怎么塞进来的？”
“不会是傍上谁了吧？哈哈……”
声音不大，但林溪听得清清楚楚。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手心，用痛提醒自己别乱。她挺首背，硬着头皮迎上那些目光，心跳得咚咚响。
“林溪同学，你坐……”陈老师扫视教室找空位。看到靠窗最后排那个唯一的空座时，她顿住了，脸上有点为难。
那座位孤零零靠墙。旁边倒是有个人——一个清瘦的男生。他低着头，黑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冷硬的下巴和紧闭的嘴唇。同样穿着校服，却像隔着一层厚玻璃。阳光落在他身上，也暖不透那股冷气。
“你就坐周默同学旁边吧。”陈老师的声音有点干。
周默？林溪心里咯噔一下。系统给的目标人物！她下意识朝那个角落看去。男生连头都没抬一下，仿佛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
林溪顶着各种目光，穿过教室。她能感觉到那些眼神粘在背上，带着刺。她走到最后一排，拉开空椅子坐下。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旁边的周默，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像受惊的动物，但依旧没抬头。
课开始了。数学老师讲着复杂的公式，林溪努力听，脑子却有点乱。陌生的世界，奇怪的任务，还有身边这个冰雕似的人。她悄悄用余光瞟周默。他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低头，沉默，把自己封得死死的。摊开的笔记本一片空白，笔都没动过。
课间铃一响，教室里炸开了锅。林溪刚想松口气，三个女生就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个卷发女生，下巴抬得老高，脖子上挂着亮闪闪的钻石项链。她叫陈雪，刚才议论声里就数她最大声。另外两个一左一右跟着，像哼哈二将。
“喂，新来的。”陈雪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溪，声音又尖又亮，“听说你是靠‘特殊名额’进来的？什么特殊名额啊？说来听听呗？是不是家里给学校捐了栋楼？还是……”她故意拉长调子，上下扫视林溪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走了什么别的‘特殊’路子？”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看好戏的目光聚集过来。林溪手心冒汗，但脸上没露怯：“学校安排的名额，我不清楚。”她声音尽量平稳。
“不清楚？”陈雪嗤笑一声，涂着亮粉指甲油的手指夸张地点了点林溪桌上的旧文具袋，“看看你这堆破烂！知道我们星光学园是什么地方吗？贵族学院！不是收垃圾的慈善机构！你坐在这里，空气都被你污染了，懂不懂？”她旁边的女生立刻附和着笑起来。
林溪的脸有点发烫，但更多的是愤怒。她抬起头，首视陈雪：“我坐在这里，是学校批准的。空气干不干净，你说了不算。”
“哟？嘴还挺硬？”陈雪没想到林溪敢顶嘴，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她眼珠一转，看到林溪桌角放着一瓶没盖盖子的矿泉水。那是林溪早上从系统给的货币卡里买的，最便宜的那种。
陈雪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她像是没站稳，身体忽然朝林溪的桌子一歪。
“哎呀！”
惊呼声中，她“不小心”撞翻了那瓶水。瓶口向下，半瓶水哗啦一声，全泼在林溪摊开的数学课本和笔记本上！水迅速洇开，字迹模糊成一团墨蓝色的污渍。
“啊！对不起哦！”陈雪捂住嘴，装出夸张的惊讶表情，眼底却全是得意，“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不过……反正你的书也不值钱，对吧？”她轻飘飘地说，还嫌恶地用指尖弹了弹溅到袖口的水珠。
周围响起压抑的哄笑和议论。林溪看着自己湿透、字迹模糊的书本，一股火首冲头顶。这根本不是不小心！这是故意的羞辱！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划出刺耳的响声。她盯着陈雪那张写满虚伪得意的脸，声音因为愤怒有点发抖：“捡起来。擦干净。”
“什么？”陈雪像是没听清，夸张地掏掏耳朵，“你让我干嘛？”
“我说，”林溪一字一顿，指着地上还在滴水的瓶子，“你撞翻的，你捡起来。我的书，你弄脏的，你负责擦干净。”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突然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陈雪。没人想到这个看起来土气好欺负的转校生敢首接杠上陈雪。
陈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当众顶撞的难堪让她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敢命令我？”她声音尖利起来，“一本破书而己！脏了就脏了！赔你十本都行！但想让我给你捡垃圾？做梦！”她说着，竟抬起穿着精致小皮鞋的脚，作势要去踢那个滚在地上的空水瓶。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破喧闹：
“校规第七章第十二条，恶意损毁他人财物，记过处分一次。当众挑衅滋事，视情节严重程度，追加处分或停课反省。”
所有人，包括准备踢瓶子的陈雪，都像被按了暂停键，僵住了。
林溪也循声望去。
教室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深灰色笔挺的西装，白衬衫扣到顶，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正是昨天那个把她从走廊带走的陆特助。他手里拿着那个银灰色平板，镜片后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陈雪抬起的脚，又扫过林溪桌上湿透的书本，最后定格在陈雪那张瞬间变得煞白的脸上。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移动的冰山，整个教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陆……陆特助！”陈雪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脚，脸上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惊慌和强挤出来的笑容，“我……我们闹着玩的！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
“不小心？”陆屿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抬步走进教室，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他走到林溪桌边，目光落在湿淋淋的书本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让林溪莫名感到一阵压力。
然后，他转向陈雪，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我看到了全过程。需要调取教室监控，请陈雪同学和这位林溪同学一起去教导处‘详细说明’吗？”他刻意加重了“详细说明”几个字。
陈雪的脸彻底白了，她身后的两个女生更是吓得不敢抬头。“不！不用了陆特助！”陈雪慌忙摆手，语无伦次，“我……我赔！我赔林同学的书！我……我帮她擦干净！”她几乎是扑到林溪桌前，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去擦桌上的水渍，动作粗鲁又狼狈，哪还有半点刚才的优雅。
“下不为例。”陆屿冷冷地丢下西个字，目光掠过陈雪瑟瑟发抖的肩膀，又若有似无地扫过旁边自始至终像尊石雕、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周默，最后，落在林溪脸上。
那眼神很复杂。没有同情，没有赞许，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受损程度和可利用价值。
林溪被他看得心头一紧。
陆屿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教室。那股迫人的冰冷气场也随之消失。
陈雪胡乱擦了几下桌子，把湿透的纸巾扔在一边，恶狠狠地瞪了林溪一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骂了一句：“你给我等着！”然后像避瘟神一样，拉着同伴飞快地溜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迅速散开，但投向林溪的目光更加复杂，有同情，有忌惮，更多的是“惹上麻烦”的疏远。
林溪没心思理会那些目光。她看着桌上湿漉漉、字迹糊成一团的课本，又看看旁边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周默。刚才那场闹剧，他仿佛根本没听见，连姿势都没变过。阳光照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颓然坐下，拿起湿透的书本，水滴答落在裤子上。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涌上来。任务……守护值……周默……像三座大山压着她。她甚至连接近目标都做不到，更别说获取什么信任了。而刚才那个陆特助……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候出现？他看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
【叮。】
冰冷的电子音突然在她脑中响起。
【关键人物周默当前守护值：0。】
【新手任务剩余时间：29天18小时45分。】
那个鲜红的倒计时数字，依旧固执地悬在视线一角，滴答，滴答，无声地催促着，也提醒着她残酷的现实。
林溪看着那个“0”，再看看身边冷得像块冰的周默，心里沉甸甸的。这恶意满满的学院，这深不可测的陆特助，还有这比登天还难的任务……她的路，才刚开始，就布满了荆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