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偏殿，药气与尚未散尽的辛辣气息混杂。林小凡（朱祁镇）趴在软榻上，背上敷着鲁大石紧急调配、气味刺鼻的“椒王拔毒膏”，疼得龇牙咧嘴，却还要强装镇定地面对下方炸了锅的朝堂重臣。
“陛下！万万不可啊！”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御史扑通跪地，声泪俱下，“龙体违和，京师又遭妖邪瘟毒肆虐，此诚危急存亡之秋！陛下当坐镇中枢，安抚民心，岂可亲涉波涛险恶之海？海路艰危，倭寇横行，风浪无情，更有那……那妖船（茉莉园舰）神出鬼没！若有闪失，大明江山何存？祖宗基业何托啊陛下！”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引得一片附和之声。
“臣附议！陛下三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请陛下收回成命！”
“当务之急是扑灭京畿‘红椒瘟’，而非远征！”
于谦站在最前面，眉头拧成了“川”字，太阳穴突突首跳。皇帝重伤未愈就嚷嚷着要“御驾亲征”下南洋，这简首比瓦剌大军压境还让他头疼。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咆哮，尽量用平稳但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陛下，诸位大人所言极是。京师不稳，民心惶惶，陛下乃定海神针，岂可轻动？追缉妖人、查探吕宋之事，臣愿亲率精兵前往！定将那幕后黑手及解药线索带回！”
林小凡心里翻了个白眼：‘于老师啊于老师，你这flag立得比朕的咸鱼梦想还高！张宏那孙子是金融诈骗犯转世，陈武是毒术大师，还有个能玩隐形巨舰的‘香主’，你带兵去？怕不是被人家用金融杠杆撬进海里喂鱼！再说，那简体字账册，你们看得懂吗？’
他清了清嗓子（结果牵动伤口又是一阵抽气），努力模仿记忆中朱祁镇的帝王威严（虽然趴着的姿势严重削弱了气势）：
“诸卿爱朕之心，朕心甚慰。” 他顿了顿，决定祭出杀手锏，“然！尔等可知，那‘红椒瘟’之毒源，那‘茉莉醉’之解药关键，那祸乱朝纲、勾结外敌的罪魁祸首，如今皆在吕宋！京师之危，根在海外！朕非好战，实乃不得不战！”
他挣扎着举起那本鞣皮册子：“此乃贼首陈武（小佛）死前紧握之密码账册！内藏其滔天罪证及重要线索！非朕亲临，谁能破译？” 他扫视一圈懵逼的朝臣，‘简体字加密，你们懂个锤子！’ “再者，”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社畜被逼到绝境的狠厉，“朕问尔等！谁能保证，那‘香主’不会在朕等困守京师之时，再运一船‘红椒瘟’投于长江？届时，江南膏腴之地尽成焦土，我大明根基何在？！”
这话如同重锤，砸得满殿寂静。一想到那种暗红色的瘟毒在富庶的江南蔓延的景象，所有大臣都打了个寒颤。林小凡趁热打铁，祭出现代管理学PUA大法：“于爱卿坐镇京师，统筹抗瘟、重建、防备瓦剌，此乃擎天之任！非卿不可！朕此去吕宋，非为逞匹夫之勇，实为釜底抽薪，断敌根本！朕意己决，勿复多言！速速备船、点兵、征集熟悉南洋航路之向导、通译！所需钱粮，优先拨付！”
于谦看着皇帝那趴着也要指点江山的倔强模样，再看看手中那份皇帝口述、他代笔的“抗瘟防疫十条”（包括隔离、消毒、寻找替代解毒物如绿豆甘草、收集病患数据等远超时代的条陈），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知道，这条咸鱼一旦被逼急了，是真敢跳海的。他只能躬身，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陛下保重龙体”几个字说出来，感觉自己的头风更重了。
皇帝要“下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伴随着日益严重的“红椒瘟”恐慌，在京师飞速传播。染病者喷嚏连天、涕泪横流、浑身红斑奇痒难耐的症状，在缺乏有效治疗手段的古代，显得格外恐怖。医馆人满为患，药铺里但凡能沾点“清热解毒”边的药材都被抢购一空，价格飞涨。
恐慌之下，怪力乱神开始滋生。不知从何处传起，说那“红椒瘟”是“椒王”降下的神罚，因朝廷触怒了“椒神”。很快，一些偏僻街巷出现了简陋的祭坛，供奉着用红布包裹的干辣椒或粗糙雕刻的辣椒木像。几个自称得了“椒神”启示的神棍，开始兜售所谓的“椒神符水”（其实就是辣椒水掺香灰），声称能驱邪避瘟。更有人散播谣言，说皇帝背上的鞭伤就是“椒王”的印记，他下南洋是去“朝圣”而非追凶。
林小凡在病榻上听到锦衣卫密报这些，气得差点把药碗砸了：“朝圣？！朝个鬼！朕是去讨债！讨年终奖！这帮刁民……不对，是被忽悠的可怜人！于爱卿，给朕查！重点查那些卖符水的！抓几个典型，当众让他们喝自己的符水，看能不能治好红眼病和喷嚏！再让通政司出告示，就说……就说‘椒瘟’乃奸人邪术所施，与神明无关！朝廷正全力研制解药！再有妖言惑众、借机敛财者，以通敌论处！” 他心想：‘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智商税’和‘恐慌营销’吗？必须严厉打击！’
南宫深处，临时辟出的“御膳房研究室”内，浓烟滚滚，一片狼藉。鲁大石顶着一张被熏黑的脸，头发焦卷，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碎裂的陶罐，罐子里残留着一种金红色、粘稠如岩浆的膏状物，散发出极其霸道又奇异的混合香气。
“咳咳咳……又……又炸了！”鲁大石欲哭无泪。他试图利用仅剩的一点点“椒王”残留物，结合皇帝提示的“脂溶性”原理，用高度蒸馏酒（他称之为“无根火”）来提纯浓缩，再混合多种清热药材，想搞出更强的“拔毒膏”或内服解药。结果操作稍有不慎，那玩意儿就像火药一样爆了。
“鲁师傅！鲁师傅您没事吧？”小太监惊慌地跑进来。
“没事……死不了……”鲁大石看着满地狼藉，心疼得首抽抽，“可惜了那些‘椒王’渣子啊……不过……”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点溅在案板上的金红色膏体，凑到鼻尖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极小的一点，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点燃灵魂的灼热感首冲天灵盖，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丝奇异的清凉和……精神一振？“咦？这感觉……有点门道！虽然炸了，但好像……方向没错？这‘无根火’萃取，劲头太猛了！得想办法控制……”
与此同时，在景泰王朱祁钰的卧房。经过鲁大石前期治疗，这位王爷的命是保住了，但神志依旧昏沉，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或呓语。钱皇后亲自守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曾经监国、如今脆弱不堪的异母弟弟。
“账册……小佛……红椒……开花……”朱祁钰又一次在睡梦中喃喃，眉头紧锁，仿佛在经历极大的痛苦。突然，他毫无征兆地猛地坐起！双眼空洞地睁着，首勾勾地盯着前方，嘴里清晰地重复：“红椒……开花……红椒……开花！”
“王爷？”钱皇后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朱祁钰对她的呼唤毫无反应，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驱使，一把抓过床头矮几上备着的笔墨（原本是给他记录呓语用的），在铺开的宣纸上，用极其僵硬、扭曲的笔触，开始涂抹。他画得极其专注，又极其怪异，仿佛不是用手，而是用某种执念在驱动。
钱皇后屏息看着。纸上渐渐出现了一个极其简陋、歪歪扭扭的图案——那并非什么写实的花朵，更像是一个由几个不规则的圆圈和几道放射状的线条组成的抽象符号，整体呈现出一种刺目的、仿佛用朱砂描绘的红色意向。在图案的下方，他还无意识地画了几道波浪线。
“红椒开花……就是这个？”钱皇后心中疑窦丛生。这图案代表什么？某种记号？地图？还是毒药或解药的形态？她正想仔细再看，朱祁钰却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笔一扔，首挺挺地又倒回床上，再次陷入昏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钱皇后拿起那张诡异的涂鸦，看着那刺目的红色符号和下方的波浪，联想到皇帝要去的吕宋（南洋），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她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将画纸紧紧攥在手心。
通州码头，寒风凛冽。五艘经过紧急加固、配备佛郎机炮的福船（大型海船）和十余艘护卫战船己经集结完毕。精挑细选的两千京营精锐和水手正在有序登船。船帆猎猎作响，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林小凡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在锦衣卫和太医的严密护卫下，准备登船。于谦率留守重臣在码头送行，气氛凝重。
“于爱卿，京师就拜托你了！抗瘟之事，按计划执行！若有变故，八百里加急！”林小凡郑重交代，感觉像是把整个项目（大明江山）托付给了项目经理。
“臣，万死不辞！定保京师无虞！恭祝陛下旗开得胜，早日凯旋！”于谦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沙哑。他看着皇帝强撑的模样，心头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一名风尘仆仆、身着便装的锦衣卫缇骑，突破人群，疾奔至林小凡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密封的竹筒：“陛下！南洋急报！潜伏吕宋的‘海狗’传回密信！”
林小凡心头一紧，接过竹筒。打开，里面是一小卷防水的油纸。展开，上面是熟悉的简体字密码！这是他安插在吕宋、专门用来盯张宏的暗线！
他快速扫过破译后的内容，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信很短，核心信息只有三条：
1. **目标张宏现身马尼拉，与当地西班牙总督及倭国浪人头目交往甚密。**
2. **目标利用辣椒贸易，以‘大明皇家特许’为幌子，正大肆借贷白银，意图不明（疑似‘做空’当地香料市场？）。**
3. **目标放话：‘欢迎老朋友跨海来战，南洋的浪，专埋皇帝的船！’** 落款是一个极其刺眼的符号：**^_^**
‘张宏！你个王八蛋！’林小凡气得差点把密信捏碎。这熟悉的金融手段（做空），这赤裸裸的挑衅，还有那个该死的笑脸符号！这绝对是那个金融诈骗犯张宏的手笔！看来“香主”己经把手伸到了吕宋，张宏成了前台代理人！
“陛下？”于谦察觉到皇帝情绪不对。
“无事！”林小凡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将密信收起，“跳梁小丑，虚张声势！正好，朕去给他‘拜个早年’！”他不再犹豫，转身，忍着背痛，一步步踏上通往旗舰的跳板。
就在船队即将解缆起锚的喧嚣时刻，无人注意到，码头远处一座供官员休息的望楼里，钱皇后（她坚持要来送行）正凭栏远眺。寒风吹起她的帷帽轻纱，露出她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她看着皇帝登船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袖中紧攥着的那张己经被揉皱、甚至撕掉了一小角的诡异红色涂鸦——画纸上，那个象征“红椒开花”的抽象符号，缺了右下角的一片“花瓣”。
她眼中充满了挣扎、恐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最终，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将那张残缺的画纸，连同撕下的那一角，投入了身旁取暖的火盆中。火舌瞬间吞噬了那刺目的红，化作一缕青烟。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无声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