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很大，客厅宽敞，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
空气中弥漫着酒店特有的、洁净又疏离的香气。
苏晚星被他半抱进来，身体刚站立，立刻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玄关的墙壁上，警惕又愤怒地看着他。
顾承舟没再逼近。
他扯开了领口那颗紧束的纽扣，动作带着一丝烦躁。
走到客厅中央的吧台边，拿起一瓶冰水，拧开，仰头灌了几口。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稍稍压下了些翻腾的情绪。
他放下水瓶，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向还缩在墙边的苏晚星。
“两清？”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平静了一些，却仍带着一丝压迫感。
“苏晚星，你告诉我，怎么两清？”
说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皮鞋踩在厚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是像你一样，七年杳无音讯，躲得干干净净？还是像现在这样，假装若无其事，喝得烂醉，然后告诉我你忘了？”
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深处是苏晚星从未见过的神色，“看着我。告诉我，你真的忘了？”
苏晚星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几乎要喘不过气。
“对！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上，“顾承舟，你是不是有病啊？当年是你拒绝的我！是你不要我的！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觉得当年拒绝得不够彻底，现在还要再来羞辱我一次吗？！”
“羞辱？”顾承舟像是被她的话刺中了，脸色瞬间沉得可怕，眼底翻涌起骇人的风暴。
他猛地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消失。
苏晚星吓得往后一缩，整个身子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下一秒，他冰凉的指尖却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猛地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对上他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
“苏晚星，”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里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砸在她的心上，“你知不知道……”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完。
因为苏晚星在他捏住她下颌的瞬间，积蓄己久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积压了七年的委屈、被反复拉扯的神经、酒精的催化、还有眼前这张让她爱过也恨过的脸带来的巨大冲击……所有的一切，轰然炸开！
“哇——”
她猛地弯下腰，胃里翻江倒海，刚才灌下去的所有红酒混合着晚餐的食物残渣，毫无预兆地、剧烈地呕吐了出来！
秽物大部分落在了光洁昂贵的地毯上，一小部分不可避免地溅到了顾承舟锃亮的皮鞋裤脚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顾承舟捏着她下颌的手瞬间僵住，脸上的表情从震怒转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遇到过如此狼狈又极具冲击力的场面。
苏晚星吐得天昏地暗，胃部痉挛着，眼泪鼻涕一起流，狼狈到了极点。
吐完之后，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靠着墙壁软软地滑坐在地毯上，头埋进膝盖里，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酸腐气味。
顾承舟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裤脚和鞋面上的污渍，又看看蜷缩在墙角、哭得像个迷路孩子一样的苏晚星。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无力的挫败感。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最终，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转身，大步走向套房的卧室。
很快，他拿着一块浸湿的温毛巾走了出来。
走到苏晚星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阴影。
他蹲下，用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去她嘴角和脸上的污迹。
温热的触感让苏晚星瑟缩了一下，啜泣声卡在喉咙里。
她茫然地抬起泪眼，任凭眼前这个男人擦拭着。
他擦得很温柔，像是在擦拭一件极其宝贝的心爱之物。
擦完脸，他随手将脏毛巾扔在一边，然后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揽住她的后背，稍一用力，就将浑身无力的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苏晚星惊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衬衫衣襟。
顾承舟抱着她，径首走向卧室。
他的步伐很稳，手臂结实有力，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传来沉稳的心跳和灼人的热度。
苏晚星靠在他怀里，大脑一片混沌，让她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只剩下本能的虚弱和依赖。
她被轻轻放在宽大柔软的床上。
身体陷入云朵般的被褥里，仅存的意识也在舒适和极度的疲惫中摇摇欲坠。
模糊的视线里，她似乎看到顾承舟站在床边看着她。
他的身影在柔和的床头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在光影下似乎褪去了之前的冰冷和愤怒，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有种她无法理解的沉重。
他好像……在看着她？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苏晚星的眼皮沉重得再也支撑不住。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仿佛感觉到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力道，极其短暂地、轻轻擦过她滚烫的眼角。
是……错觉吗？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