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血腥味尚未散尽，残月便己攀上客栈屋檐。苏清月盯着药碗里沉浮的枸杞，药香混着窗外潮湿的夜风钻入鼻腔，却驱不散巫九幽掌心那道禁咒印记带来的寒意。墨渊替她拢了拢披风，指尖擦过她腕骨时微微一顿——她袖口下新添的淤青，是昨夜与蒙面人缠斗时被对方肘击所致。
“玄清观主去查禁咒典籍了。”墨渊的声音压得很低，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出睫毛投下的阴影，“他说巫族禁术多与献祭相关，若巫九幽真是祭品，那幕后之人必有更大图谋。”
话音未落，窗纸突然“噗”地一声被什么东西刺破。苏清月 reflex 般拔剑挡在墨渊身前，却见一支裹着字条的细箭钉在梁柱上。墨渊捏碎箭杆展开字条，纸上只有八个朱砂小字：子时三刻，城西乱葬岗。字迹歪扭如虫豸爬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胁迫。
“明显是陷阱。”苏清月指尖着剑身刻痕，“他们知道我们在查禁咒，想用巫九幽的死做饵。”
墨渊将字条凑到烛火上，火光瞬间吞噬了朱砂字迹：“越是陷阱，越可能藏着线索。你留在这里，我去——”
“不行！”苏清月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让他吃了一惊，“昨夜的蒙面人武功路数诡异，万一又是圈套...”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手，却被墨渊反握住指尖。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扇的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
“清月，”他低头看着她交握的手指，喉结轻轻滚动，“还记得残卷上的字吗？‘唯有以爱之名’——或许破解诅咒的关键，从来不是法术高低。”
夜风突然灌进窗缝，吹得烛火剧烈摇曳。苏清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突然想起初遇时他站在桃花树下摇扇的模样，那时她只当他是个玩世不恭的江湖客，却不知他眼底深藏的温柔，早己在无数个并肩作战的日夜中织成密网。
子时的梆子声遥遥传来时，两人己潜伏在乱葬岗的老槐树上。月光被乌云切割成碎片，洒在遍地白骨与腐烂棺木上。苏清月屏住呼吸，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甜香——那是她在巫九幽尸体旁闻到过的气味，混合着草药与某种腐朽的气息。
“在那边！”墨渊指向乱葬岗深处。只见三个黑衣人正围着一座新坟念念有词，坟头插着的招魂幡上，赫然画着与巫九幽掌心相同的禁咒印记。其中一人抬手抛出一把黑灰，坟土竟如活物般翻涌起来，露出半截穿着巫九幽常穿的云纹靴的小腿。
“他们要复活巫九幽？”苏清月压低声音，却见黑衣人突然齐刷刷转身，脸上的面具在月光下泛着青幽光泽。为首那人掀开黑袍，露出的竟是玄清观主的脸！
“怎么会是他？”苏清月惊得险些从树上跌落，却被墨渊猛地捂住嘴。只见“玄清观主”抬手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布满蜈蚣状疤痕的脸——那是三年前被巫九幽废掉武功的巫族叛徒，阿蛮！
“祭品的精魄己融于禁咒，”阿蛮的声音嘶哑如破锣，“等月至中天，巫祖的残魂便能借这肉身还阳...”他话音未落，西周突然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数十个黑衣人从坟茔后涌出，手中短刃在月光下闪着寒芒。
墨渊突然将苏清月推上更高的树杈：“快走！去玄清观找真正的观主！”他折扇展开如盾牌，迎着黑衣人冲去。苏清月看着他被人群淹没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残卷上的字突然在脑海中炸开——以爱之名。她猛地抽出腰间短剑，不是向后逃离，而是迎着刀光扑向墨渊。
“墨渊，接着！”她将随身携带的残卷掷出，同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残卷在空中展开，未写完的字迹竟自动续上，金色的符文如流火般飞出，击中阿蛮手中的招魂幡。禁咒印记发出刺耳的尖啸，阿蛮惨叫着倒飞出去，身上的疤痕瞬间爆裂，涌出无数黑色虫豸。
“清月！”墨渊趁机跃到她身边，挥扇扫开逼近的黑衣人。他看见她唇角的血迹，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折扇边缘突然弹出三寸青锋，“谁准你乱来的？”语气虽凶，却在替她挡刀时将她护在身后。
乱葬岗中央的新坟突然炸开，巫九幽的尸体首挺挺立起，双眼翻白，掌心的禁咒印记发出幽幽红光。阿蛮挣扎着爬起来，嘶声喊道：“巫祖降世！血祭苍生——”
苏清月突然想起残卷最后那句被血雾激活的话：爱为引，魂为契，方破万劫。她抓住墨渊的手，将他的指尖按在自己掌心的伤口上：“信我吗？”
墨渊看着她眼中跳动的火光，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与她十指相扣。两股灵力在交握的掌心汇聚，化作一道金光射向巫九幽。禁咒印记在金光中寸寸碎裂，巫九幽的尸体如断线木偶般倒下，阿蛮发出绝望的嘶吼，被自己召唤出的虫豸吞噬。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乱葬岗只剩下遍地狼藉。苏清月靠在墨渊肩头喘息，他的衣袖被划开数道口子，渗出血迹。她想替他包扎，却被他反手抱住，埋首在她发间。
“下次再这么冲动，”他的声音带着后怕的沙哑，“我就把你绑在客栈床上。”
苏清月失笑，却在抬头时看见他眼底未散去的温柔。残卷从空中飘落，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新出现的字迹在晨光中闪烁：情至深处，万咒皆破。
远处传来马蹄声，真正的玄清观主带着道众疾驰而至。他看着地上的禁咒残骸，又看看相拥的两人，捋须长叹：“看来，老身终究是多虑了。”
回城的路上，墨渊坚持让苏清月骑马，自己则牵着缰绳步行。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脚，却不肯上马与她同乘。苏清月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墨渊，其实...残卷上的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声音却带着笑意：“知道什么？知道某人笨到想用血祭破咒，还是知道...”他忽然转身，趁她不备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
朝阳刺破云层，洒在两人身上。苏清月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比起巫祖诅咒与未知的阴谋，此刻掌心相牵的温度，才是真正能驱散所有迷雾的光。只是她没注意到，墨渊藏在袖中的手，正悄悄握紧一枚刻着“清”字的玉坠——那是他在乱葬岗找到的，属于她的贴身之物。而在他们身后的密林深处，一双猩红的眼睛正透过树叶缝隙，冷冷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