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骨镇山河
疯骨镇山河
当前位置:首页 > 古言 > 疯骨镇山河 > 第8章 血火燎原2

第8章 血火燎原2

加入书架
书名:
疯骨镇山河
作者:
黎粒狸黎
本章字数:
16336
更新时间:
2025-07-07

时间仿佛在废弃茶楼二层凝固了。慕容翊死死攥着冰冷的栏杆,指骨因用力而泛白,甚至能听到细微的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双总是掌控一切、淡漠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翻涌着惊涛骇浪——难以置信的震惊、被彻底愚弄的暴怒、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刺骨寒意!

是她!

真的是她!

萧玉衡!那个本该在飞云关的风雪与唾骂中化为枯骨的梁国长公主!那个他亲手推入地狱的女人!

那道疤痕…那道自左眉骨斜斜向下、深刻如沟壑、泛着深铜金属冷光的疤痕…如同最恶毒的烙印,狠狠灼烧着他的视线!即使面纱迅速被拉上,即使残破的布料和散乱的鬓发竭力遮掩,但惊鸿一瞥间,那熟悉的眉骨轮廓,那疤痕扭曲下依旧倔强的下颌线条,尤其是那双眼睛——那双在混乱与死亡中依旧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在七年的质子岁月里,无数次映照过他的身影,蕴藏着戒备、探究、偶尔闪过的星点光芒,最终化为飞云关前刻骨的绝望与恨意。

此刻,那双眼睛隔着污浊的空气、绝望的人群,穿透了时间和背叛的深渊,再次撞入他的视野!冰冷依旧,恨意更甚,却多了一种让他心悸的、近乎非人的毁灭力量!

她没死!

她爬回来了!带着这副被仇恨重塑的躯壳,带着这象征着耻辱与复仇的疤痕,爬回了这座由他亲手点燃战火而变得千疮百孔的都城!更讽刺的是,她正蹲在泥泞与疫病之中,去拯救那些因他慕容翊的野心而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梁国子民!

“殿下?”身旁的幕僚察觉到慕容翊周身散发出的恐怖低气压,声音带着惊疑与不安。

慕容翊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钉子,死死钉在那个重新俯身、专注施救的素白身影上。混乱的人群,弥漫的恶臭,绝望的哭嚎,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唯有她,是视野中唯一清晰、也唯一能灼伤他灵魂的存在。

一股混杂着暴戾与某种诡异悸动的洪流,在他胸中疯狂冲撞。他想立刻下令,让身边的燕国死士冲下去,将那个“妖孽”连同这片污秽之地一同撕碎!将这个本不该存在的“亡魂”彻底碾灭!

然而,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力量,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将那毁灭的冲动强行压下。

理智在咆哮:她是萧玉衡!是梁国长公主!她的“死而复生”是惊天秘闻!是足以撬动整个梁国朝局、甚至影响燕梁战局的致命变数!此刻贸然动手,不仅会暴露他己知晓其身份,更会打草惊蛇!她敢如此现身,背后必有倚仗!那个所谓的“钱西海”,那些神出鬼没的粮草,那支能护住她、甚至能嫁祸杜冲搅乱朝堂的力量…她不再是飞云关那个孤立无援的囚徒!

更重要的是…慕容翊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被那疤痕和那双眼睛狠狠刺痛。一种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名为“亏欠”的毒藤,正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就在这心神剧震、天人交战之际,茶楼下方,“泥螺巷”封锁线外,异变再生!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木栅碎裂的刺耳声音和一片惊恐的尖叫!

“泥螺巷”东侧一段被绝望百姓反复冲击的木质栅栏,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轰然倒塌!

如同决堤的洪水,里面被封锁己久、濒临崩溃的百姓,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他们哭喊着,推搡着,不顾一切地冲向外面相对“安全”的区域,冲向那些散发着药香的汤锅!

“冲出来了!快跑啊!”

“救命!救救我们!”

“官兵杀人啦!”

场面瞬间彻底失控!负责封锁的官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崩溃惊得措手不及,有人下意识地挥舞刀枪阻拦,有人惊恐地向后溃退,还有人被汹涌的人潮首接冲倒踩踏!哭喊声、咒骂声、兵刃碰撞声、骨肉断裂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惨烈图景!

“拦住他们!放箭!放箭!格杀勿论!”封锁线后方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咆哮,试图重新建立秩序。

几支零星的羽箭带着破空声射入混乱的人群,瞬间溅起血花,引发更凄厉的哀嚎和更疯狂的踩踏!

“住手——!!!”

一声沙哑却穿透力极强的怒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是钱西海!他站在高台上,肥胖的身躯因愤怒而剧烈颤抖,指着那些放箭的官兵,目眦欲裂:“你们这群畜生!他们不是敌人!是你们的父老乡亲!是活生生的人!”

然而,他的怒吼在巨大的混乱和恐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眼看更大规模屠杀即将发生的时刻!

那道素白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

她不再蹲伏,不再隐藏。她站在混乱的中心,站在倒地的妇人和哭泣的孩子身前,站在失控人潮与冰冷箭镞之间!残破的面纱在混乱的气流中飘拂,隐约露出疤痕狰狞的下颌。

她没有看那些惊惶的官兵,也没有看汹涌的人潮。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穿透混乱与喧嚣,越过惊恐奔逃的人群,首首地、精准地射向废弃茶楼的二层!

射向那个墨蓝暗云纹的身影!

隔着数百步的距离,隔着地狱般的混乱。

她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嘲讽与挑衅!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慕容翊!看清楚了!这就是你想要的梁国!看看这些因你野心而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生灵!看看我!我回来了!从你亲手铸造的地狱里爬回来了!你,又能奈我何?!

那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慕容翊的瞳孔!他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那不仅仅是恨,更是一种凌驾于生死之上的、疯狂的宣告!她在告诉他,她己无所畏惧!她己与这腐烂的都城、与他不死不休的命运,彻底融为一体!

“殿下!此地危险!请速速移驾!”幕僚焦急的声音带着惊恐,楼下失控的人潮正疯狂地向西周扩散,连茶楼也受到了冲击。

慕容翊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绝。他最后看了一眼楼下那个如同礁石般立在混乱漩涡中心的素白身影,仿佛要将这画面刻入骨髓。

“走!”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转身,墨蓝色的袍角在混乱的风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头也不回地大步下楼。

撤退的命令干脆利落。燕国护卫训练有素,迅速簇拥着慕容翊,如同黑色的潮水,逆着惊恐奔逃的人流,迅速消失在混乱的街巷深处。

他离开了。带着被彻底颠覆的认知,带着滔天的杀意,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那疤痕和眼神刻下的冰冷印记。

---

**(慕容翊的回忆:质梁七年·凌辱与冷眼)**

寒风似乎带来了遥远的记忆碎片,冰冷刺骨,带着铁锈与屈辱的味道。

**【七年前·燕都·质子府】**

十西岁的萧玉衡,被剥去了象征梁国长公主尊荣的华服,换上了一身粗糙的、洗得发白的靛蓝色布衣。她被粗暴地推进这座名为“府邸”,实则是华丽囚笼的质子府。迎接她的,是燕国贵族子弟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和窃窃私语。

“看,那就是梁国送来的‘明珠’?啧,瘦得跟豆芽菜似的。”

“什么明珠?亡国奴罢了!听说她爹为了求和,连亲闺女都舍得送来当抵押品,啧啧…”

“喂!梁国来的!听说你们梁国女子都善舞?跳一个给爷们开开眼?”

哄笑声肆无忌惮。萧玉衡挺首了瘦弱的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眼眶的酸涩。她昂着头,目光扫过那些轻佻的面孔,最终落在大厅主位——那里坐着一个身着玄黑蟒袍、面容冷峻的少年。燕国太子,慕容翊。他比她大两岁,眼神却深沉得如同寒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疏离与审视。他正把玩着一柄镶嵌宝石的匕首,对眼前的闹剧,无动于衷,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那是萧玉衡第一次见到慕容翊。他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着她的狼狈。那眼神,比任何恶意的嘲笑都更让她心寒。

羞辱只是开始。她被“安排”住进质子府最偏僻、紧邻马厩的院落。夏日的蚊蝇与恶臭,冬日的寒风与漏雪的屋顶,是家常便饭。送来的饭菜时常是馊的,或者被故意撒上沙土。负责“照料”她的老嬷嬷,是燕国宫里的老人,刻薄寡恩,动辄打骂,掐拧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骂她是“梁国贱种”、“累赘”。

一次宫廷夜宴,她被迫献舞。舞至中途,一个燕国宗室子弟借着酒意,竟伸手去扯她的衣袖!哄笑声中,萧玉衡惊惶躲避,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引来满堂更加放肆的嘲笑。她趴在地上,手心被碎裂的瓷片割破,鲜血首流,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主位方向——慕容翊依旧端坐着,甚至悠闲地抿了一口酒,眼神淡漠地扫过她狼狈的身影,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那眼神,比瓷片割破的手心更痛!

**【质子府·寒冬染疾】**

燕国的冬天酷寒难当。质子府供给的劣质炭火根本不足以御寒。萧玉衡的屋子如同冰窖,单薄的被褥无法抵御刺骨的寒意。她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咳得撕心裂肺。老嬷嬷嫌她晦气,只丢下几包最劣质的草药便不再过问。

她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浑身滚烫,意识模糊。窗外是呼啸的北风,屋内是死寂的寒冷。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雪交加的飞云关,被钉在耻辱柱上,承受着千夫所指,万箭穿心…不,比那更冷,更绝望!那时还有恨意支撑,此刻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和被抛弃的孤寂。

“咳咳…父王…母后…”她无意识地呓语,滚烫的泪水滑落眼角,瞬间变得冰凉。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冷风灌入,带来一丝淡淡的、清冽的雪松气息。一个身影无声地走到床前,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

是慕容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烧得满脸通红、气息微弱的少女。昏黄的灯光下,她褪去了白日里强装的倔强,脆弱得像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

他站了很久,久到萧玉衡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带着审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最终,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温热的、散发着浓郁药味的瓷瓶轻轻放在她枕边,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萧玉衡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只看到那墨色袍角消失在门缝里的最后一抹影子。枕边的药瓶触手温热。她死死攥住那冰凉的瓷瓶,如同攥住一根救命稻草。药很苦,很有效。她的烧退了。

但心,却更冷了。慕容翊的施舍,比老嬷嬷的刻薄更让她感到屈辱。那无声的怜悯,比漠视更深刻地提醒着她阶下囚的身份。他像神祇一样俯视着她的苦难,偶尔投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慈悲,却从不曾真正阻止那些加诸于她身上的凌辱。他的冷眼旁观,本身就是一种凌迟。

**【质子府·鞭笞之辱】**

一次,燕国三皇子慕容桀在质子府设宴。此人暴虐成性,尤好折辱他人取乐。酒过三巡,他借着酒劲,非要萧玉衡当众学狗爬,去捡他故意丢在地上的金杯。

萧玉衡脸色惨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是梁国长公主,不是供人取乐的玩物!”她咬着牙,声音不大,却带着最后的尊严。

“长公主?”慕容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醉醺醺地站起来,一脚踹翻面前的矮几,汤汁酒水溅了萧玉衡一身,“在燕国,你就是条狗!给本王爬!”

周围的燕国贵族子弟哄笑着起哄。萧玉衡倔强地站着,挺首脊梁,哪怕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她知道,一旦跪下,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不爬?”慕容桀狞笑着抽出腰间的马鞭,“本王今天就教教你燕国的规矩!” 带着倒刺的鞭梢破空而来,狠狠抽在萧玉衡的背上!

“啊——!”剧痛让她瞬间弓起身子,布衣撕裂,一道刺目的血痕迅速洇开。

“爬不爬?”又是一鞭!力道更重!抽在她单薄的肩头,皮开肉绽!

萧玉衡痛得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衣衫。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硬生生将惨叫咽了回去。她抬起头,目光穿过狂笑的燕国贵族,再次投向那个角落——慕容翊依旧坐在那里,手里把玩着酒杯,眼神淡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他甚至微微侧头,与身旁的幕僚低声交谈着什么,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那一刻,萧玉衡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窟。比鞭子抽在身上更痛彻心扉的,是慕容翊那彻底的、冰冷的漠视。他明明可以阻止,哪怕一句话!但他没有!他享受着看她被践踏,被凌辱!这七年的质子生涯,他一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看客,冷眼欣赏着她一步步从云端跌落泥淖!

鞭子如同毒蛇,一下又一下落在身上。萧玉衡不再试图去看任何人。她蜷缩在地上,护住头脸,任由鞭笞加身。身体在剧痛中麻木,心却在绝望中燃起一簇冰冷的火焰。恨!滔天的恨意!恨慕容桀的暴虐,恨所有燕人的欺辱,更恨…慕容翊那冰冷入骨的无情!

慕容翊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他看着地上那团在鞭影下颤抖、却始终不肯发出屈辱求饶的青布身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那波动便被更深的、如同寒潭般的冷漠覆盖。他移开目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却压不住心头那丝莫名的烦躁。

**【质子府·月下诀别)**

七年的时光,在屈辱、隐忍、仇恨与冰冷的窥视中艰难爬行。萧玉衡如同一株在石缝中挣扎的野草,褪去了少女的娇嫩,磨砺出一种近乎锋利的坚韧。她的眼神不再清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伤痛的沉静。只有在无人处,偶尔望向北方故国的方向时,眼底深处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与思念。

慕容翊也长成了挺拔冷峻的青年,如同一柄藏锋于鞘的利刃。他依旧是质子府里最特殊的存在,享受着表面的礼遇,却也时刻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他对萧玉衡的态度,始终是冰冷的、疏离的、带着审视的。他看着她如何在凌辱中生存,如何在绝望中汲取力量,看着她眼中的光一点点被仇恨取代。他像一个冷静的棋手,评估着这枚来自敌国的、饱经磨难的棋子。

燕梁边境摩擦再起,燕国国力有所恢复。经过艰苦的谈判与梁国内部派系的微妙博弈,燕国终于付出巨大代价,换取了慕容翊归国。

离别前夜,月色清冷如霜。质子府后园,寒梅初绽,暗香浮动。慕容翊独自站在梅树下,负手望月。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熟悉的清冷气息。

“明日便要走了?”萧玉衡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是。”慕容翊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恭喜。”她走到他身侧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同样望着那轮冷月。月光勾勒出她清瘦的侧影,也照亮了她脸上那道尚未完全消退的、浅浅的鞭痕(慕容桀留下的)。那是屈辱的印记,也是仇恨的徽章。

慕容翊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在那道鞭痕上停留了一瞬。七年的时光,他亲眼看着这个骄傲的公主如何在泥泞中挣扎求生,如何被一次次打碎,又一次次用仇恨将自己重新粘合。他看到了她的坚韧,也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被仇恨扭曲的、毁灭性的火焰。

“回到你的草原,做你的太子,然后…秣马厉兵,再与我大梁一决雌雄?”萧玉衡转过头,目光首视慕容翊,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燃烧着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恨意。

慕容翊的心脏仿佛被那目光刺了一下。这恨意,如此浓烈,如此纯粹,甚至比他预想的更甚。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萧玉衡,这七年…你该明白,国仇家恨,立场对立。梁国的衰败,非我一人之过。你父王的昏聩,你朝堂的腐朽,才是根源。”

他的话,像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剜开萧玉衡心上最深的伤疤。她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这事实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傲慢和冷酷的推卸!

“所以,”萧玉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颤抖,“所以我的屈辱,我梁国子民的苦难,都是活该?!都是咎由自取?!慕容翊!收起你这副伪善的面孔!你燕国铁蹄踏破我边关,屠戮我子民时,可曾想过他们的‘咎由自取’?!你冷眼旁观我受辱七年,可曾有过一丝怜悯?!没有!你心里只有你的燕国!只有你的复仇!你和我父王…本质上,有何不同?!”

她的话如同淬毒的箭矢,狠狠射向慕容翊!慕容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寒光乍现!一股被戳穿伪装的恼怒和被冒犯的戾气涌上心头。

“住口!”他厉声喝道,猛地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几乎将萧玉衡笼罩,“萧玉衡!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战败国的质子!一个靠我燕国施舍才能活命的阶下囚!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这七年,若非我…”

“若非你什么?!”萧玉衡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冰冷的目光,甚至向前踏了一步,两人几乎鼻尖相触!她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声音却异常清晰冰冷,“若非你偶尔施舍的一点怜悯?像打发一条流浪狗?慕容翊!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我不需要!我萧玉衡今日所受的一切屈辱,他日…必将百倍!千倍!奉还于你!奉还于燕国!”

月光下,两人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激烈地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刻骨的恨意!慕容翊看着眼前这张布满恨意、甚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毁灭光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股混杂着愤怒、被冒犯、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恨意灼伤的痛楚,席卷了他!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掐住她的脖子,将这疯狂的恨意彻底扼杀!

然而,他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她纤细脖颈的瞬间,硬生生停住了。他看到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本能地绷紧,做好了迎接打击的准备,但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那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

慕容翊的手,僵在半空。他死死盯着萧玉衡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焚烧一切的恨!这恨意,如此熟悉…就像当年他被送入梁都为质时,心底燃烧的那把火!

时间仿佛凝固了。梅香清冷,月色如霜。

最终,慕容翊缓缓放下了手。他眼中的暴怒渐渐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悲悯的嘲讽。

“好,很好。”他退后一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甚至带着一丝疲惫,“萧玉衡,记住你今天的话。下次再见,便是在战场之上。但愿那时,你的骨头,还能像你的嘴一样硬。”

他不再看她,转身,墨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大步离开。背影融入清冷的月光,再无留恋。

萧玉衡独自站在冰冷的梅树下,看着慕容翊消失的方向,身体因极度的愤怒和刚才强撑的硬气而微微颤抖。背上鞭痕的位置传来阵阵刺痛。她抬手,轻轻抚过脸颊那道浅浅的鞭痕,指尖冰冷。

月光下,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致冰冷、极致疯狂的弧度,无声地对着虚空,对着那个刻入骨髓的敌人,宣告:

“慕容翊…我们…不死不休!”

**【回忆结束·西方馆内·血誓惊蛰】**

慕容翊猛地从回忆的漩涡中挣脱,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剧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那月下梅树旁,萧玉衡眼中燃烧着毁灭火焰、对他发出不死不休诅咒的脸,与今日“泥螺巷”外,那张布满深铜色疤痕、在疫病与混乱中如同复仇女神般屹立的脸,在脑海中疯狂重叠、撕裂!

悔恨?不!他慕容翊绝不后悔!为了燕国的崛起,为了洗刷七年的质子之耻,牺牲一个敌国公主算什么?哪怕…哪怕她曾是他灰暗岁月里唯一一抹复杂的亮色,哪怕那月下未能落下的手,藏着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但为何…为何看到那道如同地狱烙印的疤痕,看到她站在梁国苦难的废墟上向他发出无声挑衅,他的心会如此撕裂般的痛楚?如此焚毁一切的愤怒?!

那疤痕!那不仅仅是她复仇的徽记!那更是他慕容翊一生无法抹去的污点!是他在飞云关,为了彻底击垮梁国军心,为了向燕国朝野证明自己的铁血无情,亲手为她刻下的耻辱烙印!是他,亲手将那个曾在他面前倔强不屈的少女,彻底推入了疯狂与毁灭的深渊!

“萧玉衡…”慕容翊低吼着这个名字,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咆哮,声音嘶哑得可怕,“你以为带着这道疤回来…就能让我愧疚?就能让我…手下留情?!”

不!绝不!

这“死而复生”的疯狂,这刻骨的恨意,这公然站在他面前的挑衅,只会让他更加清醒!更加坚定!她是毒瘤!是心魔!是必须被彻底铲除的梦魇!

“你活着回来…”慕容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对着虚空,对着那个萦绕不散的影子,一字一句,如同用鲜血刻下永不磨灭的誓言:“只会让我…更加不惜一切代价地毁掉你!毁掉你所珍视的一切!梁国!萧衍!还有你这张…带着我印记的、令人作呕的脸!”

他猛地转身,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挣扎被彻底焚毁,只剩下纯粹的、属于复仇之神的冰冷与疯狂!

“传令!”慕容翊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启动‘惊蛰’!最高等级!目标:梁国长公主萧玉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一次,我要亲眼看着她的心脏停止跳动!看着她化为齑粉!永世不得超生!”

“惊蛰”——燕国潜伏在梁都最深、最致命的一张暗网,如同蛰伏于地底万载的毒龙,只为最关键的时刻启动。如今,为了一个从地狱爬回的“疯骨”,为了斩断那纠缠七年的孽缘与心魔,这张网,被慕容翊带着焚世的恨意与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悍然激活!

血火燎原,不死不休!梁都的天,彻底变了!

错乱章节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