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把身份证递到值机柜台时，手背上还沾着程砚铮今早煮的桂花酒酿圆子。
她特意选了六点半的早班机——程砚铮习惯七点半到公司，这会儿应该在电梯里浏览行业新闻。
手机震动了两下，她瞥了一眼锁屏：是程氏食堂阿姨发的消息，说给她留了加双蛋的茶叶蛋。
“女士，您的登机牌。”
她把加密U盘塞进胸牌夹层里。
这玩意儿存着前世整理的2015年深圳半导体产业园招商文件——赵文彬退休前在那当技术顾问，现在应该在女儿家带外孙。
当深圳湾带着咸湿味的风扑面而来时，苏砚正蹲在滨海新村3栋楼下。
她盯着单元门贴着的“孙小宝百日宴”红喜字，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喂？”
“赵工，我是苏国栋的女儿苏砚。”
对面沉默了三秒，传来茶杯重重磕在桌面的清脆响声：“小砚？你……你怎么找到我电话的？”
“您去年重阳节在老年大学公众号发的《晶体管发展史》读后感，留了联系方式。”苏砚笑着说，“我爸笔记本里夹着您2008年寄的贺年卡，背面有您女儿的小区地址。”
门“咔嗒”一声开了。
穿着蓝布衫的老头站在楼梯口，白发像蒲公英一样炸开：“进来！”
客厅茶几上摆着半凉的铁观音，苏砚把平板推过去。
扫描件上“星芒芯片基础架构白皮书”几个字刚跳出来，赵文彬的手就抖了。
“这是……老苏当年锁在铁皮柜里的东西！”他用指尖戳着屏幕，“第7页那个三栅极晶体管设计图，他说要等制程突破14纳米再拿出来——”
“2017年台积电就能量产14纳米了。”苏砚接过话，“赵工，我需要您帮忙还原当年的实验数据。”
老头突然抹了一把眼睛：“上个月老周头的人来找我，说‘过时技术别翻出来丢人’。我就知道……就知道老苏的东西得靠你。”他掀开沙发垫，拽出一个油布包，“我退休时偷带出来的原始图纸，还有09年在军工所共事的老张头、李工的联系方式——他们现在都在搞民用芯片，正憋着一口气呢。”
苏砚的手机这时响个不停。
林疏桐的视频通话弹了出来，背景是某科技公司的玻璃幕墙：“姐！我挖到一个在深圳偷懒的AI芯片工程师，陈启明，他刚看了你发的资料，现在抱着电脑要给你磕头！”
画面切换到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头发像鸡窝一样翘着：“苏小姐！您这资料里的AI能效比优化方案，比我上周在美国IEEE会议上听的超前五年！我……我现在就写辞职信！”
赵文彬凑过来看，拍着大腿笑道：“这小子我认识！去年在行业论坛跟老周头的人吵得面红耳赤，说‘闭门造车造不出好芯片’，被轰出去了！”
苏砚正想说话，兜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程砚铮的消息弹了出来，只有西个字：“在哪？”
她对着平板做了个鬼脸，回复道：“祭祖呢，程总查岗？”
那边秒回：“苏砚，我让人调了后巷的监控。”
她手一抖。
“你拿的是去深圳的登机牌。”程砚铮的消息像子弹一样，“下次出门能不能告诉我？”
苏砚望着窗外被海风掀起的三角梅，突然笑出声来。
她打字道：“我可是程太太，不是程氏实习生。”
对话框停了三分钟。
就在她以为消息石沉大海时，消息跳了出来：“注意安全。”
后面跟着一个红包，备注是：“深圳湾的糖水比程氏食堂甜？”
她点开发红包，23块3毛——程砚铮总说“数字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小砚？”赵文彬举着一个牛皮纸袋，“这是我整理的1998年至2005年实验日志，当年老苏总说‘数据是芯片的骨头’。”
苏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王景行打来的电话，研发部主管的声音穿透电流：“苏总！赵工刚把第一组测试模型发过来了！我们模拟了三次，功耗比现在主流方案低27%！”
“真的？”苏砚握紧纸袋，“现在就开始验证！”
“己经在会议室搭建模拟台了！”王景行的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声，“程总刚才来研发部，看到模型差点把咖啡泼在显示器上——他说‘这是谁弄的？’我说是您，他……他把自己锁在办公室了。”
苏砚憋着笑挂了电话。
暮色笼罩了客厅，她站在深圳湾大桥边。
对岸的灯光像撒下的星星，海风掀起她的发梢。
她拿出手机，对着夜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程砚铮：“爸，这次我守住了。”
刚按下发送键，程砚铮的视频通话打了进来。
他西装领口的两颗纽扣松开了，平时梳得服服帖帖的头发翘了一撮：“王景行说你们拿到了98年的实验日志？”
“嗯。”
“赵工推荐的那几个工程师，明天飞上海。”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闪烁的星火，“我让行政部订了头等舱。”
“程总效率挺高啊。”
“应该的。”他突然别过脸，“毕竟……毕竟是程太太谈来的人才。”
苏砚刚要调侃，手机跳出一条未读邮件：程氏内部系统通知——明早九点紧急会议，全体高管参加。
“程总？”她挑了挑眉，“你该不会又要搞什么‘内部审查’？”
程砚铮的耳尖瞬间红了：“别瞎说。”
但苏砚看见他身后的桌上堆着一摞文件，最上面那份标题是《关于“磐石计划”阶段性风险评估》。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苏砚望着对岸渐渐亮起的灯火，突然想起前世牺牲前的最后一幕——程氏大楼的玻璃幕墙在火光中碎裂，“星芒芯片”的设计图被烧得只剩半角。
而此刻，她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是程砚铮发来的消息：“明天我去机场接你。”
后面跟着一个定位：深圳宝安机场T3到达口。
她低头笑了笑，把牛皮纸袋往怀里拢了拢。
风里有三角梅的甜香，混合着芯片实验室特有的松香——那是属于未来的味道。
远处，程氏大楼的灯光依次亮起，像一串被点亮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