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罩住了玄真观。贾敬踏着青石板路往里走,道袍下摆扫过路边丛生的野草,带起细碎的沙沙声,倒比观里的晚钟更显清寂。
他推开自己那间丹房的门,一股混合着朱砂、硫磺与陈年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案上的油灯被风卷得跳了跳,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像个被拉长的、模糊的问号。
窗外是连绵的黛色山影,恍惚间竟与记忆里荣国府的飞檐重叠。那时他还是贾家最被寄予厚望的嫡子,书房里的烛火常常亮到寅时,砚台里的墨磨了又干,干了又磨,指节被笔杆硌出深深的茧子。二十岁那年春闱放榜,他的名字赫然列在三甲,跨马游街时,看台上的父亲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说“我儿没辱没了祖宗”。
可如今呢?
他抬手抚过案上的丹经,纸页边缘己经泛黄发脆。贾政成了贾府的顶梁柱,贾珍却愈发荒淫,贾琏游手好闲,连那个衔玉而生的宝玉,也只知在脂粉堆里混日子。族里的人暗地里说他“修仙修得没了人伦”,连贾母见了他,眼神里也总带着几分怨怼。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贾敬闭了闭眼。
谁又知他午夜梦回,总想起那年在宗祠里,父亲按着他的头,让他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起誓,要“光耀门楣,延续香火”。可后来呢?他亲眼见着几位叔伯为了爵位明争暗斗,堂兄为了攀附权贵,把亲女儿推进了不见天日的深宫。那泼天的富贵里,裹着的是密密麻麻的蛆虫,稍不留神就会被啃噬得尸骨无存。
他考取进士,原是想凭着自己的本事走一条干净路,却在踏入官场的第一年,就撞见了科场舞弊的黑幕,见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官员私下里如何蝇营狗苟。他想抗争,却被父亲死死按住,说“水至清则无鱼,你太较真,只会连累整个家族”。
那天夜里,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看着满架的圣贤书,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苦衷”二字,他从未对人言说。在旁人眼里,他是放着荣华富贵不要的疯癫道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身道袍不是逃避,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不被污泥染指的活法。
只是……终究是对不住后辈。
他拿起一枚刚炼好的丹药,放在掌心。丹药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像极了深宅大院里那些不见光的龌龊。窗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窗棂呜呜作响,竟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贾敬将丹药凑近唇边,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了回去。山风穿过窗缝,卷走了灯芯最后一点光亮,丹房里瞬间陷入沉沉的黑暗。
他欠贾家的,或许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可若重来一次,他大抵……还是会走上这条路。
贾敬打点了行装,准备到昆仑寻宝,昆仑山无尽的宝藏,雌雄葫芦,劈山石斧…仅仅太上老君就炼化了许许多多。踏上前往昆仑山的路,贾敬心中既带着期许,也有几分茫然。一路上,他风餐露宿,穿越了荒芜的戈壁,也翻越了陡峭的山岭。当那巍峨的昆仑山终于出现在眼前时,他只觉自身的渺小。
深入山中,西周弥漫着神秘的气息。突然,一只巨大的白猿挡在了他的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贾敬心中一惊,却也强装镇定。那白猿竟口吐人言:“你为何来此?”贾敬如实相告,白猿听后,竟点了点头,转身引着他往一处山洞走去。
山洞内光芒闪烁,各种奇珍异宝散发着的光泽。贾敬在其中寻觅着,突然,他看到了一颗散发着五彩光芒的丹药。他刚要伸手去拿,却见山洞开始剧烈摇晃,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止他。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这是机缘,也是考验,若你心有杂念,便无法得到。”贾敬深吸一口气,摒除心中的贪念与过往的纠葛,再次伸手,那颗丹药稳稳地落入他的掌心。
正在他得意之时,迎面走开一个僧人一个道士。
他们笑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家中自有宝,何必深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