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好了!公主……公主她……昏迷了,看症状像是天花。”青禾整个人因惊恐而语无伦次。
皇后正端坐在妆台前,本在细细梳理着那如云般的青丝,闻言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什么端庄贤淑,什么母仪天下的仪态,在这一刻,统统如风中残烛,化为齑粉,消散于无形。
“钰儿!我的钰儿!”皇后脑中一片混沌,空白得如同一张素笺,几乎是凭借着身为母亲那最本能的冲动,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
她身上的凤袍下摆被门槛绊到,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可她浑然不觉,只是发了疯似的向前奔去。
当她冲到璟钰的寝殿外时,却被一群严阵以待的太医和宫人死死拦住。
院判大人面色惨白如鬼,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语气焦急却又无比坚决:“娘娘!公主己确诊是天花!此症凶险万分,您万万不可靠近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隔着攒动的人影和那厚重的殿门,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听到里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以及李嬷嬷那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低唤:“公主……公主您醒醒啊……”
巨大的恐惧如同一股冰冷刺骨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的西肢百骸都被这寒意侵蚀,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那摇摇欲坠的残叶。
她死死抓住身旁一个宫女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肉里,那宫女疼得眉头紧皱,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皇后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她声音破碎不堪,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高亢的通传,皇帝步履匆匆地赶来,他脸色铁青,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担忧。
皇后像是在茫茫大海中终于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是扑了过去,整个人瘫倒在皇帝怀中,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残叶:“皇上!皇上!钰儿她……天花……是天花!”巨大的惊恐让她语无伦次,泪水不停地滚落,“怎么办……怎么办啊皇上!”
皇帝紧紧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后,看着她那泪眼婆娑、瞬间憔悴下去的面容,心中犹如被重锤猛击,剧痛难忍。
他沉声下令,声音中带着帝王的威严与一位父亲的焦灼:“即刻将景仁宫封闭,不得有丝毫疏漏!马上派最有经验的太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公主!”他的目光如炬,扫过众人,似乎要将这命令刻进每个人的心里。
“不!让臣妾进去……让臣妾照顾璟钰……”皇后挣扎着想摆脱宫人的阻拦,珠泪涟涟。
“皇后!”皇帝的声音沉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记住你的身份。永琮,也还需要你。
禁军与内务府的人步伐迅疾却无声,森然有序,将那座朱红殿宇围成铁桶。
跟随而来地进忠将皇后跪倒在撷芳殿外痛哭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看着那个向来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女人此刻不顾仪态地跪在冰冷的宫道上,额头抵着宫墙,浑身都被巨大的悲伤浸透,一遍遍祈求着上苍。
他静静地伫立在骚动之外,整个人仿佛被岁月凝固成了一道石青色、深邃得不见底的幽影,与周遭格格不入。
喉结在他那修长却紧绷如弦的颈子上,异常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似有千言万语被生生咽下。
那殿宇之中……藏着那个如花瓣般苍白、纤细的小东西。
前世的经历,如同一道道尖锐的利刃,不停地在他耳边呼啸回荡,每一下都剜得他灵魂剧痛,让他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中挣扎徘徊,难以挣脱。
但璟钰终究是不同的。她曾经的接近就像春日里第一缕温柔的阳光,不经意间洒落在进忠那被阴霾遮蔽的心田。如同一根细小的刺,悄然扎进了进忠的心底。
璟钰的身份尊贵显赫,就如同璀璨星辰高悬于天,注定她无需在他这微不足道之人身上谋取什么。
她对他的亲近,纯粹而天真,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利益纠葛,纯净而美好,让进忠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竟也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暖与悸动。
进忠的目光终究还是转向那座朱红殿宇,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焦虑。
”璟钰公主,希望你平安无事……”进忠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封宫前,李嬷嬷和青禾也赶了回来,两人的心始终悬在半空。
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们凝重的神色,听着殿内隐约传来的叹息,那份担忧如同浸了水的棉絮,越发沉重,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几乎令人窒息。。
“终于,殿内暂时归于寂静。太医都暂时退下了。就在李嬷嬷和青禾守在床幔外,相顾无言、满心凄惶之时——
厚重的帐幔边缘,毫无征兆地被扒开一条小缝!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嗖地一下从里面探了出来!
“噗呲、噗呲!” 那小脑袋的主人,可不是本该重病不起的璟钰公主吗?!
她挤眉弄眼,脸上哪有半分病容?正像她小时候恶作剧得逞时那般,冲着两位心腹发出了俏皮又熟悉的接头暗号!
李嬷嬷和青禾瞬间石化了!两个人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了天灵盖!方才那撕心裂肺的担忧还在胸腔里翻腾,下一秒却看到了这样一个活蹦乱跳、眼神清亮的小祖宗!
李嬷嬷浑浊的老眼猛地一眨,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下来。她抬起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向那张笑靥如花的小脸,声音抖得不成句子:“公、公主?!您……您不是……这、这痘……”
璟钰瞧着两人呆若木鸡的模样,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花。她干脆手脚并用地从帐幔里麻利地爬了出来,得意地转了个圈,那身素色的寝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起。
“瞧你们吓得!”璟钰清脆的嗓音带着狡黠的笑意。
“公主!您!您这是要吓死老奴啊!您知道外面……外面都翻了天了吗?!皇后娘娘……”想到皇后在殿外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李嬷嬷眼圈又红了。
“不这样,怎么能瞒过外面那么多双眼睛呢。”璟钰微微昂起下巴,脸上露出邪气又得意的笑容。
“我呀,要的就是让她们以为,她们那点伎俩真的得手了,只不过是害错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