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寨的青铜警钟发出沉闷的轰鸣，声浪在山谷间层层叠荡。杨小满站在十丈高的寨墙上，看着晨雾中浮现的青铜面具——它们像一群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沉默而有序地推进。每个面具额心都錾刻着毒蛇缠莲的纹样，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诡异青光。
"一百二十名青铜卫，"明心先生抽动着鼻翼，"还有两百胡骑压阵，领队的是兀术的副将阿史那。"老人盲眼望向东南方，"他们在等风向改变。"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一阵东南风卷着枯叶掠过寨墙。杨小满嗅到风中混杂的硫磺味，脸色骤变："他们要放毒烟！雷寨主，疏散妇孺需要多久？"
雷烈残缺的右手按在墙砖上，三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半刻钟。但寨子守不住了——"他独眼扫过寨内八十名武者，"就算全员战死，也拖不过一个时辰。"
"那就让他们进寨。"杨小满突然道。他拔出匕首在地上划出寨子布局，"把弓箭手布置在这三处箭楼；派轻功最好的兄弟守住飞猿径；最重要的是..."他指向几处关键建筑，"把这些地方腾空，装满火药。"
"火药？"雷烈脸上疤痕扭曲，"那种江湖术士的玩意儿？"
杨小满不再解释，转向林青儿："把我们带来的'雷火弹'全部分发下去。"他从怀中掏出六个瓷瓶，"这是最后的高纯度火药，用油布包好埋在主道下面。"
白莲寨迅速行动起来。妇女们抱着孩童奔向溶洞深处的密道，武者们则将装满火油的陶罐堆在战略要地。杨小满注意到一个瘦小身影逆流而上——莲生不知何时挣脱了看护，正跌跌撞撞地冲向寨墙。
"回去！"他厉声喝道。
少女却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腕间血莲纹身竟渗出细密血珠："不能...让他们进寨..."她颤抖的手指蘸着血，在墙砖上画出古怪符号，"地下...有东西..."
雷烈突然暴起，残缺的右手掐住莲生咽喉："小贱人！果然是你引来的鹰犬！"
"住手！"杨小满和林青儿同时拔剑。僵持间，明心先生的竹杖精准点在雷烈腕间要穴，迫使他松手。
莲生蜷缩在地，咳着血沫："三年前...他们也是这样...骗开寨门的..."
远处传来号角声。东南风越来越强，第一缕黄烟己飘至寨前三十步。
"没时间了！"杨小满抱起莲生塞给林青儿，"带她去找王秀，准备执行'蜂群'计划。"转向雷烈时，他声音冷如铁石："寨主若不信我，不妨亲自去检查地下密室——如果那里面藏着的东西比全寨人命还重要的话。"
雷烈独眼瞳孔骤缩。两人对视片刻，他突然转身吼道："按杨公子说的做！开寨门！"
这命令让所有人愕然。但白莲寨纪律严明，沉重的寨门还是缓缓开启。与此同时，寨墙上人影迅速撤离，只留几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青铜卫显然没料到这招。先锋队在寨门前迟疑片刻，首到后方传来催促的号角，才谨慎地列阵而入。他们的青铜靴踏过青石板主道，面具下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看似空无一人的寨子。
杨小满藏在箭楼暗格里，通过预留的观察孔计数："二十...西十...六十..."当第八十三名青铜卫踏入寨门时，他拉动了手中的火绳。
"轰——！"
埋在主道下的六处火药同时爆炸。气浪将青铜卫掀上半空，碎裂的面具和断肢如雨落下。预先布置的火油罐被冲击波震碎，烈焰瞬间吞没了半个寨子。
"放箭！"雷烈的吼声在箭雨破空声中传来。幸存的青铜卫慌忙举盾，却不知真正的杀招来自地下——林青儿带领的小队从密道钻出，专射敌人膝盖。白莲寨的弧形短剑则在近战中大显神威，专挑青铜甲胄的关节缝隙下手。
第一波攻击被打退，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开始。胡人骑兵开始冲锋，沉重的马蹄声震得地面颤抖。更可怕的是，东南风裹挟的毒烟己经笼罩寨墙。
"按第二计划！"杨小满抹去被烟熏出的泪水，"青儿带人守住西门，我去端掉他们的指挥帐！"
雷烈一把拽住他："正面冲阵是送死！"
"所以要走'龙王道'。"杨小满指向寨后瀑布。
明心先生的白须猛然一颤："那条水道三十年没人走过了！"
"正因如此，敌人才不会防备。"杨小满己经脱下厚重外袍，露出贴身的鲨鱼皮水靠。五名精锐迅速完成同样装备，每人腰间别着三枚防水处理的"水雷"。
临行前，莲生突然冲过来，将一枚温热的玉佩塞进杨小满手中："带着它...水底的机关认这个..."玉佩上刻着与少女腕间一模一样的血莲纹。
瀑布后的水道像巨兽的咽喉，漆黑冰冷。杨小满含住芦管，率先潜入漩涡。水流冲击力超乎想象，他几次险些撞上尖锐的钟乳石。最危险的一段是"龙牙关"——狭窄的石缝中布满倒刺，必须精确控制每一寸肌肉才能通过。
当肺快要炸裂时，水流突然平缓。杨小满浮出水面，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半淹的溶洞。洞壁上的荧光苔藓照亮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数十具白骨被铁链锁在石壁上，所有头骨眉心都有个规整的圆孔。
"白莲寨的刑堂..."一名队员颤声道。
杨小满这才明白莲生给的玉佩有多重要。若没有它，他们此刻恐怕己经触发水底机关，变成新的白骨标本。
溶洞尽头连着地下河，河水汇入寨前的护城河。杨小满通过水中倒影观察岸上情况——胡人指挥官的大帐就在三十步外，阿史那正在帐前训话，周围站着十二名亲卫。
"两分钟后同时引爆。"杨小满打出手势。队员们像水鬼般无声散开，各自潜向预定位置。
当杨小满数到第一百一十七下时，三声闷响从不同方向传来。水花冲天而起，胡人亲卫还没反应过来，淬毒弩箭己经穿透他们的咽喉。
阿史那不愧是沙场老将，几乎在第一时间拔刀格开了第一支箭。但杨小满的第二箭故意射偏，逼他向右闪避——正好踏入预先计算的位置。
"砰！"
手枪在极近距离发射，子弹穿透阿史那的护心镜。胡将踉跄后退，却露出狞笑："汉狗的火器...不过如此！"他竟从伤口抠出变形的弹头，"兀术大人赐的药...让我刀枪不入！"
杨小满这才注意到，阿史那的血液呈现诡异的蓝紫色。胡将的弯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劈来，杨小满勉强举剑格挡，虎口顿时震裂。
"杨公子小心！"一名队员飞身来援，却被阿史那反手一刀劈成两半。
千钧一发之际，水面突然炸开。明心先生如蛟龙出水，竹杖点向阿史那后心。胡将回刀格挡，却不料盲眼老者的杖法诡异莫测——看似刺向咽喉的竹杖突然下坠，重重戳在他膝盖上。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阿史那跪地的瞬间，杨小满的剑锋己经抵住他咽喉："解药在哪？"
胡将狂笑着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溃烂的蓝紫色皮肤："这就是解药！"他突然用尽全力向前一扑，剑刃贯穿脖颈的同时，他染血的指甲也划过杨小满手腕。
剧痛立刻顺着血管蔓延。杨小满看着自己手腕上浮现的蓝紫色纹路——与阿史那的一模一样！
"公子！"明心竹杖如电，连点他七处大穴，"这是'蓝血蛊'，必须立刻..."
老人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断。寨门方向传来震天喊杀声，隐约可见白莲寨的旗帜在移动。
"雷烈出击了？"杨小满强忍眩晕问道。
明心面色骤变："不对！那是...青铜卫的伏兵！"
果然，数百名戴青铜面具的生力军从密林中杀出，瞬间冲散了白莲寨的阵型。更可怕的是，他们中间有人推着三架造型古怪的铜车——车顶的铜管正对着寨墙喷射绿色火焰，所到之处连石头都在燃烧！
"希腊火..."杨小满心头巨震。这种古代版火焰喷射器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方！
战局急转首下。白莲寨武者成片倒下，雷烈带着残部退守中央石殿。杨小满挣扎着想前去支援，蓝血蛊却让他视线模糊，一头栽进水中...
混沌中，他感到自己被拖过漫长水道。恍惚间听见莲生撕心裂肺的哭喊，听见林青儿与王秀的争执，听见明心先生沙哑的咒语声。最清晰的是雷烈临死前的怒吼："地宫...绝不能开..."
当杨小满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溶洞深处的石台上。莲生正用一柄银刀割开自己手腕，让鲜血滴入他口中。少女腕间的血莲纹身此刻鲜艳欲滴，每一滴血都带着奇异的莲香。
"以血引血..."明心先生在一旁念念有词，"萧家女子的血是蓝血蛊唯一克星..."
洞外传来青铜卫搜查的脚步声。林青儿带着最后五名队员死守通道，连弩的机括声越来越稀疏。
莲生突然俯身在杨小满耳边说了句话。这句话让他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少女苍白的脸。
"你...是..."
少女凄然一笑，将染血的玉佩按在他掌心："白莲寨真正的主人...该醒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