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旧地重逢真相初显影晨雾未散时,苏檀蹲在檐下石阶上,借晨光仔细端详袖中那片青铜碎片。
裴砚的血在布角晕成暗红,她指尖轻轻抚过碎片背面——几道极浅的刻痕在锈迹里若隐若现,像是数字,又混着歪扭的星图。
"在想什么?"裴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肩伤裹着粗布,血渍渗成巴掌大的暗斑。
他单手拎着药罐,药气混着晨露钻进鼻腔,"林大夫说这伤要养七日,我倒觉得..."
"砚。"苏檀突然抬头,碎片在掌心泛着冷光,"你看这个。"她翻转碎片,指腹压在刻痕上,"《星象考》里说,大晋历二十三年的秋夜,天枢星偏移三度,对应人间血光。
这些数字,像不像那年的日期?"
裴砚俯身凑近,发梢扫过她耳尖:"三、七、九...倒像是卦象的爻数。"他指节叩了叩碎片,"你母亲的玉簪呢?"
苏檀心口一紧。
那支羊脂玉簪是她从破木箱底翻出的,雕着并蒂莲,莲心嵌着粒极小的红珊瑚——昨日在地道里,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它的手,指甲缝里全是血。
"去书肆找林婆。"她将碎片收进怀里,"她在书肆抄了三十年古籍,我娘当年常去她那儿借书。"
书肆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婆正踮脚整理《玄黄志》,听见动静回头,老花镜滑到鼻尖:"檀丫头?"她目光扫过苏檀攥着的帕子,突然顿住,"那是...你娘的玉簪?"
苏檀展开帕子,玉簪在晨光里流转着温润的光。
林婆的手突然抖起来,抄书的竹笔"啪"地掉在地上。
她颤巍巍捧起玉簪,指腹反复那粒红珊瑚,眼眶渐渐泛红:"当年裴家送来的聘礼,就刻着这样的并蒂莲。"
"裴家?"苏檀和裴砚同时出声。
林婆抹了把眼角,将玉簪轻轻放回帕子:"你娘嫁入苏家前,有户姓裴的人家上门求亲。
说是隐世的守墓人,规矩大得很。
可苏家嫌裴家穷,硬把你娘塞进了苏老爷的花轿。"她压低声音,"后来你娘常来我这儿抄《守墓密录》,说要找一样东西...再后来,她就病了。"
裴砚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转身走到书肆外的老槐树下,从怀里摸出个褪色的布包——那是他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族谱。
泛黄的纸页被翻得发毛,他的指尖突然顿在某一页:"裴氏三女,名昭,许配苏门,因泄守墓秘辛被逐..."墨迹斑驳,却恰好是苏檀母亲的名字。
"苏昭。"他攥着族谱回到书肆,目光与苏檀相撞,"你娘是裴家女。"
苏檀只觉耳中嗡鸣。
她想起幼时躲在柴房,听见奶娘嚼舌根:"苏夫人命硬,克死了裴家满门才嫁过来。"原来不是克死,是被逐。
她攥紧帕子,玉簪硌得掌心生疼。
"阿姐!"
甜糯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苏婉儿提着食盒跑过来,月白裙角沾着泥点,"我听说你昨夜去了老宅?
可吓坏我了。"她凑到苏檀身边,目光扫过帕子里的玉簪,"这簪子真好看,是阿娘留下的?"
苏檀望着妹妹泛红的眼尾,到底软了心:"是。"
"阿姐要是信不过旁人,我帮你收着?"苏婉儿伸手要碰帕子,被裴砚挡住。
她一愣,随即笑出声,"裴公子真是护着阿姐。"她转身时,苏檀瞥见她袖中露出半截红绸——和昨日在老宅地道里,墨衣人腰间的红绸,纹路一模一样。
"她有问题。"裴砚的声音很低,看着苏婉儿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那红绸是...追魂煞的标记。"
苏檀攥紧帕子,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去守墓人旧居。"
月上柳梢时,裴砚带她穿过乱葬岗后的竹林。
旧宅的木门挂着锈锁,他反手一掰,锁扣"咔"地断成两截。
祠堂里积着厚灰,供桌上摆着个檀木匣,封条上的朱砂印子还新鲜——像是近日才有人来过。
裴砚擦燃火折子,光晕里映出墙上的画像:穿墨绿裙的女子抱着婴儿,眉眼与苏檀有七分相似。
画像下压着封信,泛黄的纸页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苏檀的手在发抖。
她轻轻揭开信笺,墨迹未干的字迹刺痛眼睛:"檀儿,娘并非弃你而去..."
"阿檀。"裴砚握住她颤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茧传来,"我在。"
祠堂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画像沙沙作响。
苏檀望着信纸上未写完的字,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母亲的秘密,苏家的谎言,都藏在这半页信里。
而那支玉簪,那片青铜碎片,还有苏婉儿袖中的红绸,正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真相,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