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璞剑眉紧蹙,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他分明记得那枚玉佩己妥善交予啾啾,为何梦中却见这般截然相反的景象?他眸色渐深,将疑虑暂压心底,垂首望向怀中人。
只见她早己意识迷离,眼尾泛着薄红,唇间溢出几声细碎的呜咽,青丝散乱,珍珠步摇猛烈晃动,发出阵阵碰撞声。
宋怀璞动作不停,忽然将脸埋进她颈窝,重重地呼气,灼热的呼吸落在姜雁回的肌肤上,惹得她浑身战栗。
“夫君......”
姜雁回一边轻唤,一边抱住宋怀璞的头颅,任由其人引领。
浮沉间,姜雁回总算意识到,宋怀璞瞧着清冷自持,实则也不是个清心寡欲的。
不然,怎会在青天白日,就领着她做起乱来,还是在书房这种清正文雅之地。
......
骤雨初歇。
书房的软榻略显逼仄,宋怀璞揽着姜雁回倚在榻上,大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女子后背,助她平复呼吸。
姜雁回气息稍匀,她实在有些气恼,即使手下没什么力气,还是攥拳往他胸膛捶了两下。
“都怪你。”她轻声道,声音里还带着未褪的沙哑甜腻。
此刻她是彻底出不去了,素白小衣早己沾染污秽,外衫更是皱得不成样子铺在身下。
想到待会儿还需唤冬青她们送水进来,更要顶着满院下人探究的目光回房,姜雁回羞恼交加,仰头就在宋怀璞线条分明的下颌上咬了一口。
宋怀璞没有防备,吃痛地轻嘶,眼底却漾开笑意,执起她的手在唇边轻吻,“啾啾可是乏了?为夫抱你回去可好?”
姜雁回在他和自己身上来回打量了遍,偌大的杏眸重重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再明白不过。
宋怀璞安抚地轻拍她的手背,起身走向内间的紫檀衣架,取下那件雪狐翻毛斗篷,细致地用斗篷裹住姜雁回的身子。
“你......”
姜雁回低头看着斗篷下自己身无一物,又瞥见他只随意系了件月白外衫的放肆模样,杏眸圆睁。
宋怀璞却己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门外走去。
一走出去,天色己然暗下来了,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
姜雁回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颈窝。
不知是寒风刺骨,还是羞意难当,姜雁回一路上都不肯抬头,只余下露在斗篷外的耳尖,红得滴血。
姜雁回第一次庆幸这只是间二进的宅院,没走几步路,转眼便到了内院。
宋怀璞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拔步床上,见她面带恼怒,识趣地退到外间,唤来冬青夏竹伺候梳洗。
待水声渐歇,他才重返内室。
姜雁回己换上寝衣,软软地倚在被衾堆里,闭目养神,瞧着真是累着了。
宋怀璞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在额间落下珍重一吻。
“睡吧。”他轻声道。
姜雁回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间,只觉被他揽入一方温暖的天地。
不多时,夫妻二人的呼吸渐渐同步,在红烛摇曳中沉入梦乡。
果不其然,姜雁回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是上一次的延续。
“你终于是成安伯夫人了,诰命在身,你不该高兴么?”
“你不就是个贪慕权势的女人么?不然怎么会嫁给薛承业?”
......
晋王冰冷又带着嘲弄的话语重重落在姜雁回心口。
她呆愣地望着覆在自己身上的,那张薄情锋利的脸,面上血色尽失。
明明是盛夏时节,又是最亲密不过的姿势,她却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隔着那张阴鸷的玄黑面具,她根本就看不透他。
原来,在他心目中,自己竟是这样的女子么?
她望着眼前这个强势霸道的男人,明明每一次亲近都是他强迫所致,可此刻听他这般作贱自己,心尖上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为什么?
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轻贱的话语,心会疼得这般厉害?
姜雁回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她垂下眼睫,从床榻上踉跄起身,赤足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妾身有罪,还望王爷宽恕。”
晋王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不置一词。
殿内静得可怕。
良久,他终是拂袖离去。
此后一整月,姜雁回再也没在王府后院看见过晋王的踪影。
可这日忽然收到了成安伯府的急信,道是姜父姜建朗遭襄王党羽弹劾,圣上震怒,或要严惩。
姜雁回心急如焚,顾不得前阵子的冷遇,亲自端着莲子羹匆匆赶了过去。
行至廊下,她却听到晋王正在和施小公爷闲话,他们是嫡亲的表兄弟,关系走得近些,施霁云自然也就知道了姜雁回的事。
姜雁回站在门外,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表哥当真要这般耽搁下去?你总不能永远将薛夫人拘在府里,她毕竟己经嫁人了......”
忽的,施霁云清朗的声音自里间传出。
姜雁回整颗心都被提了起来,良久的静默后,晋王淡淡回道,
“薛承业献妻求荣,本王不过顺水推舟。”
“再说,谁说我要拘着她?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儿。”
姜雁回手中的瓷盏猛地一颤,羹汤险些泼洒出来。
她下意识扶住廊柱,又听见施霁云继续劝道:“襄王膝下己有三位皇孙,那些见风使舵的,都拿此事说嘴。若是表哥迟迟不成婚,只怕连原本支持您的大臣,也要起了二心。”
“娶个家世显赫的正妃,既能安定朝臣之心,又能借姻亲之便笼络各方势力。这般道理,表哥想必比我更明白。”
“孤知道了。”晋王突然打断,声音越发冷淡,“让宫里拟好王妃人选,我娶回来就是。”
姜雁回的那盏莲子羹终究没送得出去。
只是,当天夜里,晋王回到寝殿时,就看见姜雁回一袭轻透的殷红纱衣,妖娆魅惑,跪坐在床边的脚踏上。
...
梦境戛然而止。
宋怀璞睁开了眼,眼底寒凉一片。
他缓缓吐息,喉间似还残留着梦中冰冷又窒息的感觉。
下一瞬,身侧之人亦有了动静,她身子微抖,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低语。
“王爷......”
宋怀璞侧身去听。
她又唤了声。
果然。
宋怀璞望着帐顶寓意夫妻圆满的千子百孙纹样,忽的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