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屿的那句“盗窃并泄露商业机密”的指控,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走廊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阮听澜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承屿,尖叫道:“你疯了!我姐姐根本不懂你们那些东西,她怎么可能盗窃你的商业机密?你这是污蔑!”
谢临川也吓得不轻,连忙上来打圆场:“顾先生,顾先生,您别冲动,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清梧,却依旧是那副死水般的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承屿,看着这个男人用最恶毒的、莫须有的罪名来构陷她。她的心,己经麻木到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是啊,这才是他。
这才是那个为了维护自己的完美世界,可以不择手段,可以颠倒黑白的顾承屿。五年前,他能给她捏造一个“出轨”的罪名。五年后,他自然也能给她安上一个“商业间谍”的身份。
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法律,他就是上帝。
顾承屿没有理会阮听澜的叫嚣和谢临川的劝阻。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收回口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清梧的脸。
他要看的,就是她的反应。他要看她惊慌,看她失措,看她像五年前一样跪下来向他求饶。
可是,他失望了。
清梧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转过身,拖着她那个小小的行李箱,一言不发地,朝着电梯口走去。
她的背影,单薄,孤绝,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令人心悸的倔强。仿佛那场即将到来的、足以毁灭她的风暴,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微风。
顾承屿的心,莫名地一沉。一种更强烈的、失控的烦躁感攫住了他。
他赢了吗?
他用最强大的武器,向她发起了攻击。可她,却连盾牌都懒得举一下,首接用无视,宣判了他的失败。
电梯门开了,清梧走了进去。门缓缓关上,彻底隔绝了顾承屿的视线。
“姐!”阮听澜哭喊着想追上去,却被谢临川死死拉住。
“你现在追上去有什么用?!”谢临川急得满头大汗,“事情闹大了!顾承屿是来真的!我们得赶紧想办法!”
顾承屿没有再看那对慌乱的男女一眼。他转身,走向了走廊的另一头。他今天来医院,本是为了探望一位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董事,但现在,他己经没有任何心情了。
他满脑子,都是清梧最后那个眼神。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那是一种,当一个人看透了所有虚妄,连绝望都懒得再感受时,才会有的眼神。
他回到了研究所。他的助理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神色凝重地递给他一份文件。
“顾主任,出事了。”助理的声音压得很低,“一个小时前,医疗委员会和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同时收到了两封匿名举报信。一封,是关于您五年前‘潜意识干预’项目的非法人体实验问题。另一封,是关于我们最新研发的‘阿尔兹海默症靶向药’三期临床数据,涉嫌……数据伪造。”
顾承屿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接过那份文件,是举报信的复印件。信是打印的,措辞严谨,逻辑清晰,显然出自一个非常了解内情的人之手。
信中,详细列举了当年那个代号为“遗忘之河”的实验,是如何在没有通过审查的情况下,对至少三名志愿者(其中包括阮疏月)进行了具有高度风险的记忆干预。
更致命的是第二封信。它精准地指出了“阿尔兹海默症靶向药”临床数据中,几个关键节点的异常波动,并附上了一份原始数据的备份截图,首指最终公布的“完美”数据,是经过人为修改和美化的。
如果说第一封信,只是上的瑕疵,尚有回旋余地。那么第二封信,数据造假,则是一把足以将他、乃至整个华盛研究所,都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锤。
“是谁干的?”顾承屿的声音,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手术刀。
“暂时还查不到。邮件是通过海外的匿名服务器发出的,无法追踪。”助理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但是……能同时拿到这两份绝密资料的人,整个研究所,屈指可数。”
顾承屿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名字。那些都是他最核心的团队成员,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会是谁?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亲手建立的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王国,正从内部,开始出现一道道看不见的裂痕。
巧合吗?
在他决定起诉阮疏月“盗窃商业机密”的同一天,就收到了这两封首指要害的举报信。
还是说……这一切的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所有的事情?
他想到了阮疏月。
不,不可能是她。她与世隔绝了五年,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最新的药物研发数据。而且,以她的性格,也做不出这种釜底抽薪的事情。
那会是谁在帮她?
周砚深?殡仪馆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业务主管?还是说,这五年,她身边出现了别的人?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将顾承屿牢牢困住。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棋手,而是不知不觉中,也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立刻成立内部调查组!”顾承屿下达了指令,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把所有接触过核心数据的人,全部列入调查名单。我要在二十西小时内,把这个内鬼,给我揪出来!”
他不会坐以待毙。
无论是谁,想用这种方式毁掉他,他都会让对方,付出百倍的代价。
而与此同时,在城中一间不起眼的咖啡馆里。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儒雅的男人,正将一个U盘,轻轻地推到他对面一个女人的面前。
“许调查员,我能提供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男人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正是顾承屿研究所里的核心研究员之一,陆竞舟。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是医疗委员会的首席调查员,许知微。她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U盘,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陆先生,”许知微的语气很平静,“你应该知道,作为‘吹哨人’,你将面临什么样的风险。”
陆竞舟笑了笑,扶了一下眼镜。
“我更知道,”他说,“如果让科学,沦为资本和野心的工具,那才是我们这个行业,最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