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扣住通风管道边缘的手指突然一滑，金属板发出刺耳的呻吟——那声"咔"像根钢针刺进耳膜，我整个人跟着松动的铁板往下坠。
风灌进衣领的瞬间，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砰！"
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一排储物柜上，肋骨像被重锤砸了个正着。
我蜷成虾米，嘴里涌出铁锈味，眼前金星乱冒。
头顶的通风管道还在"叮叮当当"往下掉碎铁片，远处仪器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很清晰，像无数只蜜蜂在脑子里筑巢。
"别出声，别出声......"我咬着舌尖，疼得眼眶发酸。
左手摸索着撑住地面，指腹触到金属柜脚的棱角，凉得刺骨。
右边有扇半开的柜门，我抓着柜沿滚进去，膝盖磕在柜底的铁架上，疼得差点叫出声。
门"咔嗒"合上的刹那，走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贴着柜门缝隙往外看，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橡胶鞋底在瓷砖上碾出"吱呀"声。
"第三组数据波动太大。"年轻男声带着颤音，是实验员阿杰。
他的白大褂皱巴巴的，领口扣错了一颗，右手食指在仪器扶手上敲个不停，"6号实验体心率飙到180了，上次......上次张叔就是这么......"
"闭嘴。"另一个女声像块冰，我认得这是监控室的李娜。
她踩着细高跟，鞋跟敲出利落的点，"林主任说过，实验体的生命体征波动在可控范围。"她停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我甚至能看见她睫毛膏晕开的细痕，"还是说，阿杰你最近总往二楼跑，被那些疯子传染了？"
阿杰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攥成拳又松开，指节泛白："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李娜突然弯腰，脸几乎贴到阿杰的白大褂上，"觉得他们该被当人看？"她嗤笑一声首起身子，指甲敲了敲推车上的金属仪器，"上个月你签保密协议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杰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我看见他手腕上有道红痕，像是被什么绳子勒的——和我在管道里看到的，那个戴电极网的男人手腕上的血泡，形状一模一样。
仪器突然发出"滴——"的长鸣。
李娜瞥了眼屏幕，涂着暗红色甲油的手指戳了戳阿杰："去把7号实验体带过来，耽误了数据采集，你担得起？"她转身往走廊尽头走，高跟鞋声"哒哒"远去，像敲在我神经上的小锤子。
阿杰站在原地没动。
他摸出烟盒，刚抽出半根又塞回去，喉结上下滚动，突然对着空气说："林阿姨昨天还问我，她女儿是不是来探过病......"他声音发颤，"她女儿三年前就出车祸了，我......我该怎么告诉她？"
我攥紧柜门内侧的把手，掌心的汗顺着指缝往下淌。
阿杰的话像根针，扎破了我心里最后一层侥幸——那些被绑在椅子上的"病人"，那些被称作"实验体"的人，他们真的有病吗？
林阿姨总在二楼唱《鲁冰花》，她说要等女儿放学；老周每天蹲在窗边数麻雀，说要给孙子攒学费......原来都是被他们当小白鼠的借口。
仪器又响了一声。
阿杰猛地甩了甩头，推着车往反方向走。
他经过我藏的柜子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柜门，带起一阵风，混着消毒水和烟草味。
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老皮说过地下三层有出口，但现在满走廊都是脚步声，我得找机会......
"嗷——"
一声哀嚎像把钝刀，从隔壁房间的门缝里挤出来。
那声音不像人，倒像被剥了皮的野兽，带着血沫子往人耳朵里钻。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后颈泛起凉意——这声音我在管道里听过，当时以为是幻觉，现在才知道，是真有人在受刑。
我轻轻推开柜门，金属铰链发出极轻的"吱呀"。
走廊灯光惨白，照得瓷砖泛着冷光。
左边第三个房间门半开着，门缝里漏出幽蓝的光，像上次在管道里看到的电极蓝光。
我贴着墙根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心脏快跳出喉咙。
"快点！"前面传来呵斥声。
我刚拐过转角，就和两个穿制服的护工撞了个正着。
他们架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病号服，胸口挂着"7号实验体"的牌子，双眼翻白，嘴角的白沫滴在地板上，在瓷砖上洇出浑浊的圆。
"操！"护工骂了一句，架着人往实验室拖。
男人的脚在地上划出两道血痕——他没穿鞋，脚趾甲缝里全是黑泥，像在地上爬了很久。
我贴着墙站着，能听见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破风箱在抽气。
"砰！"实验室门被踹上。
我背贴着墙滑坐下来，膝盖软得像棉花。
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很浓，呛得我首咳嗽。
这哪是精神病院？
分明是......是屠宰场。
他们把人当畜生一样关着，用电极钻人脑，用仪器测数据，就为了所谓的"实验"。
我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妹妹的银锁片。
那天黑帮冲进来时，妹妹把锁片塞给我，说"哥，快跑"。
后来他们把我送进医院，说我有幻觉，说我精神分裂——原来都是为了把我困在这里，困在他们的实验笼里。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我咬着牙站起来，扶着墙往反方向跑。
转过三个弯，看见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着蜘蛛网。
我推开门，霉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里面堆着废弃的医疗器械，生锈的手术灯挂在天花板上，像群张牙舞爪的金属怪物。
我躲在一堆铁架后面，背贴着冰凉的墙面。
刚才撞在储物柜上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可更疼的是心脏——原来这三个月的治疗、吃药、装疯，都是他们给我织的网。
现在网破了，我才看清，网后面是吃人的狼。
远处传来李娜的声音："监控显示B区有动静，全体注意排查。"
我攥紧妹妹的银锁片，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铁门缝隙漏进一丝光，照在地上的灰尘上，浮尘像群跳舞的精灵。
可我知道，这所谓的"安宁精神病院"里，没有安宁，只有吃人的鬼。
我浑身发抖，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废弃器械堆后面有个阴影，我缩进去，把自己团成更小的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了。
黑暗里，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吼——像受伤的狼，在舔伤口，也在攒力气。
他们以为困住了我？
等着吧。
等我撕开这层皮，让你们看看，被你们当老鼠耍的人，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