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裹着豌豆花的甜香漫进寨子时,林烽正踮着脚往竹架上系藤条。竹架是用后山的斑竹搭的,竹节被削得光滑,绑着苗月儿纺的粗布绳——她非说“布绳比麻绳软和,不勒苗”。
“林大哥!”妞妞举着根竹条跑过来,发辫上的红绳沾着豌豆花的紫粉,“王二婶说,这根竹条最首,给最高的那垄搭架子!”她踮着脚把竹条递过来,鼻尖还沾着泥点,“我帮你扶梯子!”
林烽接过竹条,抬头望了望她。妞妞的羊角辫上别着朵二月兰,蓝紫色的花瓣在风里晃呀晃,像极了去年他在菜畦边给她编的花环。“小心梯子。”他扶住摇晃的竹梯,“你昨儿还说要给豌豆画‘爬藤图’,等会儿画完,我帮你挂在学堂墙上。”
“好!”妞妞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我要画最大的豌豆,比我的羊角辫还长!”
竹架越搭越高,苗月儿抱着陶壶从井边跑来,壶嘴冒着白汽:“喝口茶!我加了新晒的槐花蜜,甜得很!”她的蓝布衫外罩着件灰布围裙,口袋里还塞着半块烤红薯——“给豌豆当肥料”。发间的红绳被春风撩得乱飞,扫过林烽的耳尖。
“月儿,”林烽接过茶碗,“你这围裙该换了。”他指着围裙上的菜汤渍,“昨儿熬南瓜粥,你非说要尝尝咸淡,溅得满脸都是。”
苗月儿低头笑,指尖轻轻擦过渍痕:“这是‘劳动的勋章’。”她望着竹架上刚系好的藤条,“等豌豆爬满了,咱们在架下摆张竹桌,给娃们上课——你教算术,我教认草药。”
“好。”林烽把最后一截藤条系紧,“等竹架搭好,我去后山砍两根老竹,给娃们做竹笔——你挑最首的,我削得溜光。”
远处传来庞海的吆喝:“小两口!来搭把手!这垄豌豆苗歪了,得扶首!”他扛着根木棍从田垄那头走过来,裤脚沾着泥,“昨儿下了场夜雨,土松得很,苗儿都往一边倒!”
林烽应了声,和苗月儿跟着庞海往田垄走。转过竹篱笆,只见整片豌豆田像块绿毯,嫩生生的豆荚从叶缝里探出头,沾着晨露的叶片泛着油亮的光。妞妞举着根小竹棍跟在后面,帮着把歪倒的豆苗扶首,发辫上的二月兰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倒像是在跳舞。
“林大哥!”妞妞突然拽他的衣角,“你看!这棵豌豆开了紫花!”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比我画的还好看!”
林烽蹲下来,望着那朵紫花。花瓣上还沾着雨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像撒了把碎宝石。“真好看。”他说,“等花谢了,结的豆荚会比这花还大。”
“那我要吃最大的豆荚!”妞妞拍着小手,“要甜得能咬出蜜来!”
苗月儿望着妞妞的笑脸,又望向远处正在扶苗的村民们,嘴角弯成了月牙。她伸手碰了碰林烽的手背,轻声道:“你说要是明年这时候,豌豆藤能爬满整个竹架,咱们就在架下给娃们读诗……”
“会有的。”林烽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等藤爬满了,我背你去后山摘野莓,给娃们当点心——野莓要挑最红的,像你发间的红绳。”
春风卷着豌豆花的甜香、槐花的清芬,在寨子里漫开。林烽望着身边的人,望着满田的绿苗,突然觉得这赶山的日子,从来不是追着山跑,而是守着山,守着人,守着这一方被岁月焐热的、满是希望的烟火。
而这烟火,正随着豌豆藤的生长,越爬越高,越爬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