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君!”
“嗯?”
那天晚上,和杰君一起吃完晚饭洗完澡准备睡觉时,我对着抱着玉正面对报告的杰君开口。
“我可以去阿甚那儿睡吗?”
“诶,要过夜?”
“就在隔壁啊?不行吗?”
我紧紧盯着惊讶地抬起脸的杰君的眼睛。嘛,如果说不行的话那就明天再去过夜好了。因为阿甚马上就要不在了。得趁现在好好享受。
“…话说他今天在吗?”
确实阿甚最喜欢溜出宿舍到处晃悠,很可能不在。但是,确认一下不就好了?
“阿甚!!!我可以去你那儿睡吗!!??”
“吵死了!!别隔着墙喊!!随便你!!”
“啊,在!杰君,他说可以。”
我觉得我回头告诉杰君和被他猛地抓住肩膀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然,在那之前先跟我谈谈吧。”
“诶。”
“首先,晚上大声喊叫会打扰邻居,不行。”
“悟君也经常大声嚷嚷着冲过来啊…?”
“那家伙是没常识的渣滓。然是好孩子,不能变成那样哦?”
“啊,嗯…。”
杰君一脸严肃地说着,这不就顺带贬低了悟君吗?没关系吗?不会挨骂吗?挨骂了我可不管哦??
“还有,想过夜的时候别突然说,最晚当天白天也要确认好。这个以前就说过了吧?”
“但是呢,杰君!晚上突然想过夜的时候也是有的!悟君也经常来!”
“所以别学悟。”
“喂你们俩,当着本人面说得挺溜啊?”
突然传来无语的声音,我朝那边看去。本该在沙发上躺着的悟君支起身子看着这边。这,杰君要挨骂了吧?会吵起来吗?
“悟,都是因为你做些没常识的事,然才跟着学的。你打算怎么办?”
“哈哈,笑死。然也加入渣滓行列了?”
“诶,我是渣滓了?对不起??”
我下意识地道着歉,抬头看向悟君和杰君。明明想当好孩子的。做得还不够好吗?得再,更乖一点?
“那个渣滓不用管他。然是好孩子所以没关系。”
“哈?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悟你就老实闭嘴吧。”
杰君朝悟君露出了笑容,但说实话超级可怕。明明笑着却在生气,真厉害啊。不过那样的杰君我也最喜欢所以无所谓啦。
“过夜…?”
“可以,不过别太吵哦。”
“好的!”
确认我回答了之后,杰君开始问我有没有带齐东西。手机和玉都带了就行吧,反正就在隔壁。
和杰君、悟君道过晚安后,我冲出宿舍房间冲向隔壁房间。阿甚没有锁门的习惯,所以我知道宿舍房间的门也是开着的。
“阿甚我来了!!”
“太快了吧。”
我脱掉鞋子脚尖对齐放好,这时阿甚从里屋走了出来,正用毛巾胡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是刚洗完澡吗,乌黑的发梢滴着水珠,弄湿了脖颈。啊,衣服也湿了。
“吹风机呢?”
“不知道。”
“要吹的!在哪儿!”
我记得洗手间应该有备用的吹风机。为了找到它,我让阿甚在沙发上坐好,然后去洗手间翻找,在柜子深处发现了被遗忘的吹风机。看这情形,阿甚可能根本不知道有吹风机这回事。明明阿甚脸长得挺帅的,这种地方却这么随便。
“阿甚也要把头发弄干?”
“啊?麻烦死了。”
“为什么啊?而且阿甚,你不剪头发吗?不碍事?”
“无所谓啦。喂然,你坐沙发。”
阿甚从沙发上下来坐到地上。换我坐到沙发上,对着阿甚乌黑的头发吹起风来。明明没怎么打理,头发却这么顺滑。我头发有点卷毛,真羡慕。
花了点时间仔细吹干头发后,我紧紧抱住了阿甚的脖子。他说“重死了”显得很烦,但我无视了。
“喂,然。要抱就从前面抱。”
“阿甚抱抱。”
“所以说让你过来啊。”
阿甚不耐烦地嘟囔着,手却用力把我拉了过去。结果原本在沙发上黏着阿甚脖子的我,越过他结实的肩膀,落到了他腿上。
“呃!?”
我瞪圆了眼睛抬起头,发现阿甚正咧着嘴露出坏笑。不是吧,危险!明明平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我受伤,为什么这种危险行为却做得这么干脆?完全搞不懂他的判断标准啊?
“吓我一跳…”
“喂,睡觉了。”
“诶,不要,阿甚陪我玩?”
“啊?”
这次我从前边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抱住。阿甚用一只手托住了我半悬空的腰。这种地方,真的很温柔呢。虽然被很多人说是渣滓,但我最喜欢你了。玩什么好呢?
“去吃冰淇淋?”
“…熊样儿的那个冰箱里有。”
“那个能吃吗?”
“不是说了要睡觉吗。不行。”
“不要嘛——!”
我啪啪地拍着他的胳膊,指着冰箱。吃冰淇淋吧?杰君又看不到,不会挨骂的!想和阿甚一起吃冰淇淋!
我用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盯了他五秒,阿甚叹了口气,抱着我站了起来。目的地是厨房。太好糊弄了。
“草莓还是炼乳。”
“嗯——,炼乳!阿甚不吃炼乳吧。这两个都是我的了?”
阿甚不怎么挑食,但也不是爱吃甜食的性格。即便如此,阿甚房间的冰箱里却有冰淇淋,而且是甜味的炼乳和草莓味。明显是事先为我准备好,等我来了就能吃的。嘿嘿,喜欢阿甚。
“…”
然而阿甚一边拿出炼乳味的冰淇淋,一边沉默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睡觉前,好好再刷次牙。”
最后他挤牙膏似的说出这句话,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阿甚这不是超级努力嘛。不用摆那么难看的表情啦。
“还想吃酸奶!”
“没那玩意儿。话说,你动动脑子行不行笨蛋。”
“弱小的六岁儿童不懂复杂的事…”
我用勺子戳开阿甚帮我打开的熊形杯装冰淇淋吃了起来。好冰!但是又甜又好吃~。虽然有点硬,不过这样放一会儿就会化掉变软吧。
“事到如今别装可爱了。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刨冰很好吃所以结束也行哦?”
“好知道了,结束!什锦面!”
这时突然开始的词语接龙终于迎来了终结。从我决定要玩的那一刻起他就自顾自开始了,不过阿甚脑子好,立刻就察觉并配合了。一边留意着对话的流向还能那么流利地说出词来,真是厉害。我由衷地佩服。阿甚天才!脑子太好了!
我坐在沙发上的阿甚腿上,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冰淇淋。炼乳的甜味好吃极了。上面还加了水果,所以不会腻!阿甚也吃吗?
“啊——。”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好过分。不过,阿甚下一秒就张开了嘴,我把勺子送了进去。
“…好甜。”
“因为是炼乳嘛。”
“红豆的部分给我。”
“好啊!来啊——。”
阿甚似乎很喜欢红豆的部分,又讨了一口吃。结果大概三分之一都被阿甚吃掉了。明明很少见他吃冰淇淋什么的?
阿甚是在御三家这种咒术界也很有名的地方出生成长的,这是夜蛾先生告诉我的。其中没有咒力的阿甚被视为麻烦,所以才被称为“废物”。
当然,那种地方阿甚不可能过上正常生活,据说他嘴角的伤疤是小时候被扔进咒灵堆里留下的。这是本人亲口说的,是事实。
“…干嘛?”
“嗯?”
我一首盯着阿甚看,他轻轻歪了歪头。呐,阿甚。阿甚离家出走后,有没有稍微变得幸福一点?
“惠君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惠?你不是说不想见吗。有兴趣了?”
“阿甚的孩子当然在意啊!”
说不想见,是我的任性。明明阿甚是惠君的爸爸而不是我的,我却不想阿甚被抢走。可同时又想和惠君搞好关系。真是太傲慢了,都没脸见人。
“挺文静的。不怎么爱笑。”
“那难道不是因为阿甚把他丢下不管吗?”
“见到我就黏着不放这点可能有点像你。”
“…现在也,一个人吗?”
“谁知道呢。要么在家睡觉,要么在隔壁老太婆家吧。”
我三岁的时候,父母一首陪在身边。不,那也在中途结束了。因为西岁前父亲就去世了,只剩下我和母亲两人。那时也寂寞得哭了好多次,惠君一个人却没关系吗?换我肯定会哭的,而且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会不知所措的。想到这个,独自生活的惠君真是比我厉害多了的孩子。
“阿甚,喜欢惠君吗?”
阿甚稍微露出了思考的样子。不立刻回答?这不过分吗?
“…那家伙啊,是个被赐福的孩子。所以,是惠(恩惠)。”
“嗯?”
“你也是。”
一只大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那是什么意思?我,是被赐福的吗?明明大家都不在了?要是那样的话,那些心爱的人都还活着的其他人又算什么?用被赐福这种词根本形容不了吧?
“…不懂。”
“不懂也没关系。”
“阿甚,没有被赐福吗?”
“没被赐福啊。”
他嘴角扭曲,带着自嘲。不怎么谈论自己的阿甚,肯定背负着很多东西活到现在吧。那是我无法理解,也不必理解的事情。但是。
“就算阿甚做了再坏的事,被人说是渣滓,我也最喜欢你了。那些说你是‘废品’的家伙,要我绊倒他们吗?还是让他们麻痹??”
“那不错啊。改天带你去本家玩玩?”
“对阿甚说得最坏的人,我要夺走他的五感好好玩玩!”
“…事到如今才觉得,你这术式是不是更适合当诅咒师啊?”
“我才不杀人呢!!”
突然摆出冷静的脸说这种话真是够了。还有我一首觉得,阿甚脸真的很好看!喜欢阿甚的脸!虽然和悟君杰君是不同类型很难比较。
“喂然,别误会。咒术师要杀人的时候也会杀哦。”
“…诶?”
看着阿甚端正的脸,刚才还飘飘然的心情瞬间沉了下去。你说什么?呐,我不太明白啊?
“这世界可没你想的那么美好。懂的吧。人很容易就死了,总有一天会轮到你去杀人的。”
…我知道啊。幸福很容易崩塌,人很容易死。杀咒灵倒无所谓。因为我理解那就是那样的东西。但是,人也必须杀吗?那是,绝对的吗?
然而这样的疑问立刻在脑海里被否定了。因为我知道啊。那两个最强对杀阿甚这件事没有丝毫犹豫。同样,阿甚对杀悟君这件事也毫无踌躇。
咒术师和诅咒师。是帮助人,还是加害于人。即使清楚被告知一旦对立就只能互相诅咒,即使能理解,也难以接受。
“我总有一天也要变成杀人犯吗?”
“谁知道呢。”
“…为什么,偏偏今天说这种话。”
“没什么为什么,是你误会了才告诉你的吧。”
别用那种“你说什么呢?”的困惑表情歪着头啊。我跟你说哦,阿甚。
“阿甚啊,最好再多学点道德和情商…”
一般不会用认真语气对孩子说“你总有一天也要杀人的”,也不会谈论人的死亡。至少夜蛾先生和杰君他们只让我看到咒术师好的一面,就连那个悟君也没对我说过这么没分寸的话。
“那种东西小时候就丢掉了。”
“…叫什么来着,发条家?”
“是禅院。”
“我会保护阿甚的!!”
不是阿甚是本家啦?是本家不好吧?好明白了,欺负过阿甚的家伙们,先让他们在大庭广众的重要日子摔个脸着地吧。
一边吐出这样的小诅咒,一边看向手边剩下的冰淇淋。几乎化成液体的它被我像喝果汁一样灌了下去。明明只是想听听惠君的事,结果只得到些抽象的回答,还附赠了咒术师黑暗的话题,真是没想到啊。
“…是嘛。那就拜托了。”
然而,听到他略带笑意地说出这句话,我吃了一惊。因为阿甚拜托我做事,这不是第一次吗?就那么讨厌本家?是在比我想象中恶劣得多的环境里长大的吗?
“我讨厌禅院家。”
“真巧啊,我也讨厌。”
我蹭着那只温柔抚摸我头的手,紧紧抱住阿甚。电视上说,小时候得不到爱的人,长大了也容易渴望爱。阿甚也是,这样吗?所以才会跑到女人那里去。
“我只喜欢阿甚。”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也会说很多遍喜欢。为了不让阿甚寂寞,说多少遍最喜欢都可以。虽然我也只能做到这个了。
“…好了,吃完了就去刷牙吧。”
被轻巧抱起来的同时,不知何时被收走的冰淇淋垃圾也被扔掉了。阿甚该不会是害羞了吧?好可爱??
我偷偷看了眼他的脸,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啊?没害羞?到底是哪个?
“阿甚。”
“干嘛?”
“害羞了?”
“等你能说出更甜的话来我再害羞给你看。”
“…?不懂复杂的事。”
甜的话是什么?话还有味道?肯定不是吧??
“你小子,说起来还是个小鬼头啊。”
“然君六岁了。”
“心理年龄几岁?绝对不止六岁吧。”
“…?”
“别故意歪头。”
他乱糟糟地揉乱我的头发。别弄啦——,会弄乱的。不过阿甚好像很开心,没办法就原谅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