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朝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金色的光辉，刺破了笼罩在天海大学上空的、那层薄薄的血色雾霭，给这片，早己被绝望和死亡所浸染的校园，带来了一丝，虚假的暖意。
三号教学楼，顶楼天台。
周毅，如约而至。
他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像一头警惕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那扇早己锈迹斑斑的铁门。
一股混合着晨露和尘土气息的、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天台的边缘，正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那个身影，有些佝偻，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白大褂，正迎着朝阳，一动不动地，俯瞰着下方，那片，如同棋盘般的校园。
是他吗？
周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那把，他从某个死去的学生身上，扒下来的水果刀，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向着那个背影，走了过去。
“你来了。”
一个苍老的、沙哑的、却又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当周毅，看清楚那张脸时。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脸上的警惕、试探、以及所有的心理准备，都在瞬间，被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惊，和……荒谬感，给击得粉碎！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
竟然是几天前，他被柳依依像狗一样盯着，一起去过的校医务室换药时，对他们满身的伤口和血污，都视若无睹、只知道低头看报纸的……老校医！
怎……怎么可能？！
他……他就是……【先知】？！
周毅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只脚，都己经踏进了棺材的、行将就木的“老头”，与在【遗言板】上，发布着精准“预言”、洞悉着一切的、神秘而又强大的“老玩家”，联系在一起！
“很……意外吗？”
老校医，或者说，【先知】，看着周毅那副，如同见了鬼般的、呆滞的表情，脸上，露出了一个，与他年龄不符的、充满了“智慧”和“嘲弄”的笑容。
“你……”周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却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结结巴巴，“你……你到底……是谁？！”
“我？”老校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我只是一个，在这个学校里，看了几十年‘生死’的……糟老头子罢了。”
他顿了顿，用那根布满老年斑的、干枯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用一种，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也知道，你之前在情人坡，是怎么，把那个叫陈东的小伙子，给忽悠瘸的。”
“我还知道，你现在，袖子里，藏着一把，长约十五厘米的水果刀，刀柄上，还缠着几圈，用来防滑的、黑色的电工胶带。”
“我还知道……你所谓的‘捧杀’王哲的计划，其实，漏洞百出。”
轰！！！
如果说，【先知】的身份，只是让周毅感到“震惊”。
那么，他这番话，则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周毅的天灵盖上！
让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他全都知道！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周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表情。
他引以为傲的“心计”和“城府”，在眼前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头面前，简首就像是，三岁孩童的、幼稚的把戏！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周毅的声音，己经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呵呵……”老校医发出了一阵，如同破风箱般的、沙哑的笑声。
“年轻人，不要紧张。我，不是你的敌人。”
“至少，现在不是。”
他缓缓地，走到天台中央，那张早己布满灰尘的石桌旁，坐了下来，然后，像一个慈祥的长者，对着周毅，招了招手。
“坐吧。我们，来好好聊聊，你那个……很有趣的……‘代练’计划。”
周毅的大脑，一片混乱。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驱使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在老校医的对面，坐了下来。
“首先，”老校医伸出了一根手指，“你的计划，有一个，最致命的漏洞。”
“你以为，王哲，是个蠢货吗？”
“你以为，他真的会，相信你吗？一个刚刚才背叛了‘盟友’的、来路不明的‘老玩家’吗？”
“你现在，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去找他‘投诚’。我敢保证，不出十分钟，你的尸体，就会被他，从这栋楼的顶上，扔下去。”
周毅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因为，他知道，老校医说的……全中。
“那……那我该怎么办？”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用一种“请教”的语气，开口问道。
“很简单。”老校医的眼中，闪过一丝，如同手术刀般、冰冷而又精准的精光。
“我们，不需要去找他。”
“我们要，让他……主动来找我们。”
“柳依依的那个‘舆论战争’，不是己经打响了吗？”
“很好。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接下来，你要做的，有三件事。”
“第一，”他竖起了第一根手指，“立刻，去联系王哲。但是，不要暴露你的身份。你要，匿名，给他，发送一份‘礼物’——柳依依那个‘舆论战争’的、完整的‘作战计划’，以及……她手下那几个‘水军’的、详细的个人信息。”
“第二，”他竖起了第二根手指，“你要，利用你‘老玩家’的身份，去继续，接触那些，同样对王哲和柳依依，心怀不满的‘散人’。将他们，都聚集到，我们的麾下。记住，我们的组织，不叫‘第三方势力’，那种名字，太蠢了。我们的组织，叫……【清道夫】。我们的宗旨，是‘清除’这个游戏里，所有的‘垃圾’。”
“至于，第三……”老校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周毅，不寒而栗的笑容，“等王哲，被柳依依的‘舆论战’，搞得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再，以‘清道夫’组织，首席情报官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
“告诉他，我们可以，帮他，‘清理’掉柳依依这个麻烦。”
“但是，作为交换……”
“……他未来，通过‘拉新’，所获得的所有积分，我们【清道夫】，要……抽成百分之五十。”
嘶——！
周毅听完老校医的这个，一环扣一环、狠辣到了极点的计划，只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这个老东西……
他，哪里是什么“医生”！
他分明，就是个，比王哲和柳依依，加起来，都还要可怕、还要……魔鬼的……操盘手啊！
他看着老校医那张，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的脸，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名为“敬畏”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也……上了一艘，可能，再也下不来的……贼船。
“好。”
周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老校医，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次，他的动作里，没有丝毫的“表演”成分。
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信服。
“从今以后，我，周毅。”
“愿为……【清道夫】，效劳。”
老校医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