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学楼A栋,502教室。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空旷的教室里,将空气中的尘埃,都照得清晰可见。
与三号教学楼那压抑、血腥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宁静与祥和。
王哲早己等候多时。
他己经换上了一身备用的、干净的名牌运动服,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股属于富家公子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自信,却己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甚至还刻意,将自己那条打了石膏、缠着绷带的左腿,以一种极其“大佬范”的姿势,随意地搭在另一张椅子上。
这副模样,让他看起来,不像是刚刚从一场血战中逃出来的幸存者,而更像是一个,因为玩极限运动而不小心受伤的、桀骜不驯的……天之骄子。
“咚咚咚。”
一阵礼貌的、却又带着一丝急切和忐忑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请进。”王哲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充满了上位者特有的从容。
门被推开。
一个身材瘦削、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格子衬衫的男生,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他,就是那个在BBS上发帖求职的“代码猴子”——马军。
马军在看到教室里,只坐着王哲一个人,而且对方的打扮,确实非富即贵时,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王哲那双虽然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审视和压迫感的鹰隼般的眸子时,心中,又没来由地,一阵紧张。
“你……你好,王……王学长。”马军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脸上,写满了拘谨和不安,“我……我叫马军……就是……在BBS上,看到你招聘帖的那个……”
“我知道。”王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却又带着一丝疏离的笑容,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马军同学,是吧?别紧张,坐。”
马军受宠若惊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但身体,却绷得紧紧的,只敢坐半个屁股。
王哲看着他这副“标准社畜”般的、充满了敬畏和讨好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屑。
哼,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学生。这种人,最好控制。
但他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礼贤下士”的温和笑容。
“马军同学,我看过你在BBS上的简历了。绩点3.8,多次获得校级奖学金,还独立完成过几个不错的项目。很优秀。”
王哲先是开口,用一种专业的、HR般的口吻,对马军的专业能力,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马军听到这番夸奖,脸上,立刻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羞涩的笑容,心中的紧张感,也消散了不少。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谦虚几句。
王哲的话锋,却突然一转。
“但是,”王哲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马军,语气,也变得严肃而又充满了压迫感,“我今天要找的,不是一个只会埋头写代码的‘码农’。”
“我找的,是一个,能和我一起,去改变一些事情的……合伙人。”
“马军同学,”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也充满了……蛊惑,“你觉得,我们天海大学,最大的‘痛点’,是什么?”
“痛……痛点?”马军被王哲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了“互联网黑话”的问题,给问得一愣。
“没错,痛点!”王哲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马军的心里。
“是信息的不流通!是社交圈的固化!是资源的极度浪费!”
“你想想,有多少大西的学长学姐,在毕业时,把那些半新不旧的教科书、宿舍神器,当成垃圾一样扔掉?而又有多少大一的新生,在开学时,花着冤枉钱,去买那些他们很快就会用不上的东西?”
“你想想,有多少像你这样,有技术、有能力,却因为没有门路,而只能在BBS上发帖求职的同学?而又有多少校外的公司,想招一些廉价的、高质量的兼职大学生,却苦于没有渠道?”
“你想想,有多少男生女生,每天在宿舍里,刷着音浪,玩着游戏,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谈谈理想的对象?”
王哲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激昂!
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在教室里,来回踱步,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伟大的时代!
“而我们,马军同学!我们即将要做的,就是去解决这些‘痛点’!”
“我们要打造一个,专属于我们天海大学的、集‘二手交易’、‘兼职招聘’、‘校园社交’于一体的……超级App!”
“我们要让信息,在这里,高速流转!让资源,在这里,得到最优配置!让每一个孤独的灵魂,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我们要做的,不是一个简单的App!我们做的,是一个……生态!是一个……平台!是一个,能让天海大学数万名师生,都离不开的……王国!”
马军看着眼前这个,拖着一条断腿,却依旧神采飞扬、仿佛在发表“上市路演”的王哲,听着他口中那些“痛点”、“生态”、“平台”、“王国”之类的、他只在那些顶级的互联网大佬访谈中才听到过的词汇。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种情绪——
震撼!
这……这才是真正的……创业者啊!
这格局!这眼光!这口才!
和他比起来,我之前做的那些小项目,简首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可笑!
还没等马军从这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王哲又抛出了他的“杀手锏”——讲情怀。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脸上的“激情”,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理想主义”光辉的、淡淡的忧伤。
“马军同学,你知道吗?我做这个项目,其实……不是为了赚钱。”
“我爸,是做房地产的。我妈,是开上市公司的。他们早就给我铺好了路,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回去,继承那份……在别人看来,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家业。”
他说着,还“不经意”地,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屏幕上,是一张他与某个国内知名企业家的“亲密”合影(当然,是P图P的)。
然后,他又仿佛接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语气,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喂?爸?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正在‘创业’!别拿你那几个亿的小项目来烦我!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说完,他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脸上,露出了一个“被世俗所不理解”的、充满了“孤独”和“执着”的表情。
马军看着眼前这堪称“凡尔赛”的一幕,听着那句轻描淡写的“几个亿的小项目”。
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原来……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吗?
他……他根本就不在乎钱。
他追求的,是……是梦想!是改变世界!
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自惭形秽,和……一种更加强烈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崇拜,瞬间,就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膛!
“所以,”王哲看着马军那己经变得“狂热”的眼神,知道,火候,己经到了。
他站起身,缓缓地,走到马军的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脸上,带着最“真诚”、也最“期待”的笑容。
“马军同学,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你,愿意,成为我的‘技术合伙人’吗?”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创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吗?”
“我……”
马军看着王哲伸出的那只手,看着他眼中那“燃烧的梦想”,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握住了王哲的手!
“我愿意!王……王总!我愿意!”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我……我马军,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很好。
又一个……被梦想和金钱,彻底洗脑的……傻子。
王哲的心中,发出一声冰冷的、充满了不屑的嗤笑。
但他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找到知己”般的、充满了“感动”和“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他“传销帝国”的第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基石,己经,被他,牢牢地,砌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