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交织成迷离的光带。林默亲自开车，载着夏萤，驶向城市东区一片鱼龙混杂的街区。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食物、酒精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颓败气息。这里是九指的地盘。
车子在一个挂着“老张杂货”招牌、却大门紧闭的店铺后巷停下。林默熄了火，没有立刻下车。他摇下车窗，让带着油烟味的夜风吹进来，右手无意识地着怀表光滑的表面，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幽暗的巷子。
“这里…安全吗？”夏萤有些紧张地握紧了配枪。她虽然参与过不少案子，但首接与九指这种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打交道，还是第一次。
“九指有自己的规矩。只要钱到位，并且不碰他的底线，他比很多穿制服的人更‘安全’。”林默的声音很平静，但夏萤能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他推开车门，“你在车里等，保持通讯畅通。我一个人进去。”
“林顾问！”夏萤想反对。
“这是命令。两个人目标太大。”林默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整理了一下外套，遮住腰间的配枪，独自走向巷子深处一扇不起眼的、涂着黑漆的铁门。
他抬手，用一种特定的节奏敲了三长两短。铁门上拉开一道狭小的窥视窗，一双警惕的眼睛扫了出来，看到林默的脸，又迅速关上。几秒钟后，铁门无声地打开一条缝。
林默闪身而入。门后是一条狭窄、灯光昏暗的走廊，充斥着浓烈的劣质古龙水味，勉强盖住了更深层的霉味。一个身材矮壮、满脸横肉的马仔对他做了个搜身的手势。林默配合地抬起手。马仔检查得很潦草，显然只是走个过场。
穿过走廊，推开一扇厚重的隔音门，喧嚣的音乐声和呛人的烟雾扑面而来。里面是一个灯光暧昧、烟雾缭绕的地下酒吧。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此，低声交谈，眼神飘忽。吧台后面，一个穿着花衬衫、左手缺了一根小指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擦着酒杯。正是九指。
看到林默，九指并不意外，只是抬了抬眼皮，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哟，稀客啊，林大神探。喝点什么？算我请。”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腔调。
“你知道我不是来喝酒的。”林默径首走到吧台前的高脚凳坐下，开门见山，“找个人，查个地方。”
九指放下酒杯，给自己倒了杯廉价的威士忌，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林大神探开口，价格可不便宜。而且…最近风声紧，有些活儿不好接啊。”他意有所指，显然知道警方最近在查大案。
林默从内袋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九指面前，没有废话：“陈锋，‘康健’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板。我要知道他所有的秘密：见不得光的生意、隐藏的房产、特别是…他有没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带大型温室的据点。还有，他最近和什么危险人物接触过。”
九指看都没看那个信封，只是用他那根完好的食指轻轻敲着吧台：“陈锋啊…这小子的医疗器械公司，就是个洗钱的壳子。他真正的财路，是帮某些大人物倒腾些…‘不好过明路’的医疗资源和稀缺药品。背景嘛…是有点硬，不然早翻船了。”他顿了顿，瞥了林默一眼，“至于温室…他本人名下肯定没有。不过嘛…”
九指故意拖长了音调，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林默面无表情，又拿出一个同样厚的信封，叠在第一个上面。
九指这才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爽快！他有个相好，叫丽莎，在‘夜阑珊’会所坐台，挺低调的一个人。陈锋用她的名义，在城西‘静湖山庄’高档别墅区，租了套带超大阳光花房的顶级别墅，租了快一年了。那地方私密性极好，听说花房里搞得很专业，花了大价钱弄的恒温恒湿系统。陈锋隔三差五就去那里‘放松’，一待就是大半天。”
静湖山庄！带专业花房的别墅！这太符合“温室”的特征了！
“地址！”林默追问。
九指报出一个详细的别墅门牌号，然后压低声音：“还有件事，算买一送一。陈锋最近手头好像特别紧，或者说…特别急。他在黑市上到处打听，想出手一批…‘特殊’的兰花。据说是非常罕见的品种，叫什么‘银脉’什么的，要价高得离谱。但好像没人敢接，或者…是没人出得起他想要的价码。”
出手“银脉水晶兰”？陈锋缺钱了？还是…“园丁”的计划遇到了阻碍，需要资金周转？或者，他想在警方找到他之前，处理掉赃物？
“另外，”九指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大概一个月前吧，有人看到陈锋和一个穿得很讲究、总是戴白手套的男人在‘夜阑珊’后巷碰过头。那人气场很邪门，像个…绅士版的屠夫？没看清脸，但陈锋在他面前，姿态放得很低。”
白手套的男人！绅士版的屠夫！这描述，与“园丁”的形象何其相似！九指的情报，几乎完全印证了警方的推测！陈锋是代理人，而那个白手套男人才是真正的“园丁”核心！
“那个白手套男人，有什么特征？比如…戴没戴什么特别的饰品？”林默追问那个胸针的细节。
九指皱眉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太暗了，看不清细节。不过…那人好像有洁癖，碰都不碰巷子里的东西。哦对了，他离开的时候，坐的是一辆黑色的老款‘皇冠’轿车，没挂牌照。”
黑色无牌皇冠！这又是一个线索！
“谢了。”林默得到了关键信息，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九指叫住他，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少了些市侩，多了点…人情味？“林队…小心点。陈锋那小子现在像条被逼急的疯狗。他背后那个‘白手套’…给我的感觉更不好。沾上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为了…你搭档的事，别太拼。”他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带着一丝罕见的真诚。
林默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知道。”他拉开门，重新融入外面昏暗的走廊。九指最后那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上。搭档…三年前的噩梦，从未远离。
回到车上，林默立刻将静湖山庄的地址、丽莎的信息、陈锋急于出手“银脉”的情报以及黑色无牌皇冠的消息告诉了夏萤。
“太好了！我们立刻申请对静湖山庄的搜查…”夏萤兴奋的话说到一半，想起方振国的电话，声音低了下去。
“明面申请肯定会被上面压下来。”林默眼神冰冷，“陈锋有背景，‘园丁’更神秘。等他们走程序，周文轩可能早没命了，证据也早被销毁了。”
“那怎么办？”
林默发动汽车，方向盘一打，车子驶离了混乱的街区，向着城西的方向疾驰。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冷静而危险：
“我们去‘夜阑珊’会所。找那个丽莎。从她身上，打开突破口！拿到可以绕过上面、首接行动的‘敲门砖’！”
